夏天,康伯恩带她回到台北的娘家。
老旧的冷气机不断轰隆作响,马达虽然卖力地运转着,但却只能吹出一阵阵夹带灰尘气味的闷风。
房间的气氛更沉闷了。
康伯恩声音低低的说:“你家冷气坏掉了?”
王燕玲低头坐在床沿,双眼红肿,脸色苍白,不发一语。
“燕玲……”康伯恩也是低垂着头,“那……我回台中了,你先在你爸妈这边把身体养好,自从你生完晓虹以后,都没有好好休息……”
“你叫我怎么休息?”王燕玲蓦地迸出泪水,“你家一直出事、一直死人,还欠了一堆债,你叫我怎么受得了?怎么受得了啊!”
康伯恩无语回应,只是紧锁双眉,将手掌放在她的肩头,试图安抚她。
王燕玲站起身,不让他碰。
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抑郁地说:“所以我才带你回台北爸妈家,台中那边很忙,我怕没办法照顾你,你不要担心晓虹,我阿姨会带……”
“反正你就是要把我丢回娘家,不爱我了、不管我了!”她激动地大喊。
“燕玲,不是这样的!”望着她悲愤的泪眸,他的心绞得更紧了。
他何尝愿意发生这么多事情、何尝愿意让燕玲受苦?可是,身为长子的他,得责无旁贷的担起所有的责任,包括赔偿、债务、善后处理等,在在都需要他出面商谈解决。虽然弟弟仲恩也帮了不少忙,但他们兄弟俩仍总是要忙到深夜,才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临时的租屋处……
“碰!”一声,房门被用力推开,出现了一副冰冷的晚娘脸孔。
“康伯恩,你回去!”声音也很冷。
“妈!我……”他心头宛如针刺。
“你还有脸叫我妈?”岳母大人横眉竖目、咬牙切齿地嘶吼道:“瞧瞧你怎么照顾我们燕玲的?人家生小孩是变胖,可是我们家燕玲不但瘦成这样,甚至还要吃安眠药才睡得着!你们家发生事情,我也难过,可是你不能只顾死人,不管活人啊!”
“妈……”康伯恩还能说什么,这阵子他的确是疏忽燕玲了。
岳母继续开炮,“我去台中帮燕玲坐月子,结果你们连个象样的住处都也没有,你叫她要怎么养身体?我想带燕玲回台北,你又不肯放她走……”
“妈,不是的!”王燕玲急急打岔,一边用力摇头、一边哭喊着说:“那时伯恩叫我走,是我笨,我以为他会陪我,可是……可是他家的事好烦,他都不理我啊……”
“当初就叫你跟我走,你不走,这下子好了,把自己身体搞坏了,还被他们康家逼出神经病!”岳母不忘瞪向康伯恩。
“妈,”他艰难地开了口,“是我不好,还得麻烦你们照顾燕玲,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我一定会马上来接她。”
“你们家的事什么时候可以处理好?也不知道欠了人家几百亿,拜托!不要拖累我们燕玲帮你还债就好了。”
“妈!”王燕玲不断哭泣,“你不要再说了,我好烦!好烦啊!”
“还不是康伯恩这小子害的……”
“你不要再说了。”岳母大人的尖锐嗓音被岳父打断,他神色凝重地转向女婿,“伯恩,你回去吧,让燕玲好好休养。”
“嗯……好的……”听到岳父的逐客令,康伯恩的眼眶一下子变红,声音也哽咽了。“燕玲,我很快就会来接你。”
王燕玲抬起头,唇瓣微颤动着,随即别过脸,又开始痛哭。
康伯恩深吸一口气,抑下所有的不舍和心痛,毅然走出房门。
只要度过难关,一切将会雨过天青,到了那时,他就可以接回老婆和女儿,正式展开一家三口的温馨生活……
来到大门口,岳父声音平板地问道:“负债多少?”
“三家银行,一共是两千万;赔偿死亡员工,一人八百万;资遣费……”
“这么多?有钱还吗?”
“有,我们还有周转金,另外再卖掉土地,应该够的。”
“地都烧坏了,有谁要买那块凶地?就算银行法拍,也卖不掉吧?”
康伯恩背脊冒出冷汗。“爸,我会想……想办法……”
“你算是继承人,要承接所有的债务吧?”岳父不假辞色地说:“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总不能要燕玲帮你还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