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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1页)

作者:威廉·曼彻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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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说明

本书作者威廉·曼彻斯特(1922年生),是美国记者兼作家。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在美国海军陆战队中服役,负重伤,获紫心勋章。战后先后在《俄克拉何马日报》、《巴尔的摩太阳报》等兼任采访记者。1959-1968年间任康涅狄格州韦斯莱扬大竿高等研究中心的研究员。1967年获哈马舍尔德研究所文学奖金。他既写历史、传记,也写小说。主要著作有:《愤怒的城市》(1953年)、《季风的阴影》(1956年)、《洛克菲勒家史》(1959年)、《肯尼迪总统画像》(1962年)、《肯尼迪总统之死》(1967年)、《克虏伯的军火,1587-1968》(1968年)等。《光荣与梦想——1932-1972年美国实录》一书是作者的最新著作,初版发行于1973年,很快就再版,畅销一时。

本书从1932年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上台前后一直写到1972年的水门事件,勾画了整整四十年间的美国历史,内容十分丰富。举凡这一时期美国改洽、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等方面的巨大变化,历届政府中统治集团的内讧和两党的勾心斗角,经济危机引起的严重社会动乱,以及工人、农场主、退伍军人和黑人的群众斗争,等等,都写得绘形绘色。对近四十年来美国人的精神风貌、社会时尚,各阶层的生活,一直到流行的衣饰发型、音乐电影,美语中的时髦词汇等,都有广泛的评述。书中还插入“美国人物画像”若干篇,是对当代美国某些方面有代表性的人物的剪影。本书充分运用新闻报导的传写手法,根据大量的美国报刊资料和采访材料写成,对了解美国当代政洽、经济、社会等各方面的内幕情况,提供了比较丰富的资料,有参考价值。

全书分为五部分。第一部:《应运而起》,从1932年在经济大危机最严重的时刻罗斯福总统上台前后写起,包括整个“新政”时期,一直写到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第二部:《牺牲与变化》,从1941年珍珠港事变一直写到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这是美国登上资本主义世界霸主宝座的十年。第三部:《种下恶根》,从1951年到1960年艾森豪威尔总统任期结束的十年时间,这时美国处在新的繁荣之下。第四部:《必得恶果》,包括肯尼迪和约翰逊两届总统的任期,这是越南战争和国内人民运动高涨和社会动乱激化的年代。第五部:《尼克松终于上台》,从1969年尼克松当选总统写到水门事件。作者是从资产阶级自由派的观点来观察近四十年的美国历史的。这五部分的划分,可以看作是作者对近四十年美国历史的发展和变化的一个粗略的分期。这基本上反映了美帝国主义爬出三十年代初经济大危机的“沟底”以来,如何通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登上资本主义世界的霸权宝座,然后又经过朝鲜战争,越南战争等一系列重大变故而急剧衰落的历史过程。书中通过大量事实暴露了美帝国主义经济、政冶、军事的矛盾和弱点及其内外交困、走投无路的窘境,以及美国社会的离心离德、精神空虚和浮游无根的丑恶面貌。但作者不可能彻底揭露美帝国主义的本质,特别是战后初期美帝国主义称霸世界的野心和反动政策,甚至公然把中国人民解放战争的胜利攻击成“亚洲的灾难”,为美帝发动侵朝战争辩护。对美国的经济危机,一再用所谓消费不足的资产阶级观点来进行解释。对美国垄断财团在国家政治和经济生活中的作用,也是讲得含混不清,没有触及问题的实质。最后,作者流露出对美帝国主义的盛世茉光的怀念和对梦想消失的无限感慨,并为看不到美国今后的出路何在面感到彷徨。在全书结尾处写道:“在干预了国外冲突三分之一世纪之后,美国人民再次转而内向,他们要在与世隔绝中寻求安慰,在孤立中寻求复兴。”这些话半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哀歌,半是开历史倒车的反动幻想。实际上今天仍然是苏美两霸在争夺世界霸权,美帝也极想重圆逝去的春梦。本书采用史话体裁,结构不谨严,不少地方有过于冗杂和过分渲染低级趣味之处,也都值得引起读者注意。

原书所附的材料出处、参考书目过于琐细,均删去。原文中个别黄色下流之处,也略有删节。书后索引也略删减一些,索引中的页码为原书贡码(印在本书切口一边)。

本书从《序幕》至第21章由广州外国语学院美英问题研究室翻译,从第22章起至全书结束由本社翻译组翻译。

第一册

序幕 沟底

1932年那个山穷水尽的夏天,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1880年,美国国会决定,从马里兰州和弗吉尼亚州划出一块地区,作为首都所在地,称为哥伦比亚特区也即华盛顿市。以下一般简译作华盛顿市。——译者】活象一座深陷敌围的欧洲小国京城似的。自从五月以来,大约有二万五千名世界大战的退伍军人,携家带口,身无分文,纷纷在市内的公园,垃圾堆积处,没主的货栈,歇业的铺子,拣个地方住下。他们时而上军操,时而唱战歌,有一回还由一位获得荣誉勋章的老兵率领,扛着褪色的布缝的国旗沿着宾夕法尼亚大道游行,十万市民默默在两旁看着。不过,他们大部分时间只是在等待,在发愁。经济萧条已经几乎整整三年了,这些退伍军人是来请求政府救济,具体地说,就是要求立即发给“退伍军人补偿金”。【补偿金是对军人在服役期间报酬太低的补偿。——译者】这笔钱是1924年的《重订补偿法》规定要发的,但是得到1945年才到期;假如现在发,他们每人就可以拿到大约五百元【本书所说多少“元”,都是美元。——译者】。这些人,报刊的编辑在标题中叫做“补偿金大军”、“补偿金游行队”,他们自称为“补偿金远征军”。【“补偿金远征军”是有意套用“美国远征军”一词的,表示是从全国各地来要补偿金的退伍军人。——译者】

“远征军”里边的人原是希望国会采取措施的,可是希望落空了。于是他们便向胡佛总统呼吁,恳求他接见由他们的领导人组成的代表团。不料总统传下话来,说太忙了,不能见,接着便把自己跟市区隔绝。总统原定要去参议院的,现在改变了计划;白宫的周围加派了警察日夜巡逻;自从停战以来,总统府的大门头一回用铁链锁上了。《纽约每日新闻》报上有一条标题说:“胡佛深锁白宫中”。可是他还不止这样。街上设置了路障;总统府四周一条马路以外就封锁了交通。有一位独臂退伍军人,因为执行纠察任务,想穿过警戒线,结果被痛打一顿,捉将宫里去。

回想起来,当年政府这样如临大敌,似乎是由于心慌意乱,穷于应付,这才小题大做的。这些退伍军人手无寸铁,队伍里也不让过激分子参加;尽管明明在挨饿,也没有公开行乞。他们力量薄弱,似乎不能成为什么成胁。《巴尔的摩太阳报》有一位三十四岁的记者,名叫德鲁·皮尔逊,他描写那些退伍军人,说是“衣衫褴褛,筋疲力尽,神情木热,满脸愁容”。他们困守多日,越来越难以坚持了。卫生部门有一位检查员认为退伍军人住地的卫生情况“极端糟糕”。他们的临时食品供应大都靠捐助:得梅因市和新泽西州坎登市的支持者用卡车给他们运来了食物;一个同情他们的面包商每天用船运来一百个面包;另一个面包商送来了一千个馅饼;对外战争退伍军人协会捐了五百元;他们自己在格里菲思体育场举行拳击比赛,又筹得二千五百元。所有这些来西都是很靠不住的。政府实际上一点忙也没帮过。(华盛顿警察局每天给这些不速之客送了些面包,咖啡、燉菜,一天收费六分,胡佛因之大发雷霆。)到了8月中句,酷暑气温达到了全年的顶点,水源日枯,苦况更甚。

那时,英国外交部是把华盛顿市划归“亚热带气候地区”的。各国使节因为华盛顿气温高,湿气重,都讨厌这地方。这里,除了闹市里有少数几家戏院在广告上说有“冷气”外,别的房子都没有空气调节设备。一到夏天,华盛顿到处是凉篷,遮阳走廊,卖冰的手推车,乘凉用的躺椅和地席,而且,用官方游览指南的话来说,这里还是“一个研究昆虫的绝妙处所呢”。“远征军”一无凉篷,二无帘幕,饱尝酷暑之苦。先前他们的先头部队进人市区时,正是鲜花盛开,春色满园时节,而今到了7月,木兰花和杜鹃花都早已凋谢,樱桃树也只剩下秃枝了,连大地似乎也变得冷酷无情。退伍军人们的样子,活象沙漠中的流浪者。闹市的店铺老板们抱怨说:“来了这么多穷小子,生意都受影响了。”说实在的,要说他们对国家有什么威胁,充其量不过如此而已。

※※※

说“远征军”危险,这是无中生有;可是说华盛顿长期以来在国际上默默无闻,一味依赖欧洲,这倒是有根据的。当时在全世界六十五个独立国家中,只有一个是超级大国:英国。那米字旗昂昂然飘扬在地球四分之一的可耕地上——在欧洲、亚洲、非洲,在北美、中美、南美,在澳大利亚、大洋洲、西印度群岛。凡有日照之处,就有英国旗在,这话是不假的。大英帝国统治着四亿八千五百万臣民。人们谈到什么东西很稳固,就说“坚固如直布罗陀,”或者“牢靠如英格兰银行。”当时一英镑兑换美元四元八角六分,所以英格兰银行在金融界信用最高。那时只有少数几个不甚出名的飞行员和一个撤了职的名叫米切尔的美国将军才梦想要发挥空军的威力:至于一般人重视的还是海军,实际上也没有一条重要国际航道不在伦敦政府的控制之下。直布罗陀海峡、苏伊士运河、亚丁湾、新加坡海峡和好望角,都直接由英国海军部控制。福克兰群岛的英国海军站掌握了麦哲伦海峡,甚至巴拿马运河也是在皇家加勒比海舰队的监视之下。结果是,美国就象英国的直辖殖民地一样,完全在皇家海军的保护之下。伦敦劳埃德保险公司表示,他们愿以500对1的赔偿率担保美国不受侵犯。《幸福》月刊向读者保证,“不管军舰开得有多快,飞机飞得有多快,大西洋和太平洋永远是可靠的屏障,过去如此,将来亦复如此。”该刊认为,自美国有史以来,英国海军一直称霸海上,将来还要称霸下去。

华盛顿政府的想法也是一样:美国没有大国的地位,大国的抱负,大国应有的庞大的机构。夏天,首都沉沉欲睡恰如村野;至于其他季节,更没有人记得它了。论城市的规模,华盛顿在全国居第十四位。纽约是金融中心,国内多数重大问题都得在那里作出决定。每当要求联邦政府采取什么行动的时候,曼哈顿区那些大企业的律师如查尔斯·埃文斯·休斯、亨利·L·史汀生、伊莱休·鲁特之流就都到京城来,给在他们卵翼之下的共和党出谋画策。柯立芝总统通常到吃午餐时就办完了一天的公事。胡佛是第一位在办公桌上安起电话机的总统,因而轰动一时。他还用了五个秘书——以前历届总统谁都没有需要一个以上的秘书的——并有一套复杂的按钮系统来唤他们。

现在的国务院大厦所在地雾谷,原是黑人贫民区。五角大楼的所在地则是当时的农业试验站,因而颇具华盛顿郊区的特色。《星期六晚邮报》说过:“就在这个全国立法中心附近,竟有大片土地还在庄稼汉手中呢。”这时政府所用的外事人员,总共还不到两千名。从白宫跨过一条马路,就到了今天大家熟悉的所谓行政大楼,有数不清的栏杆、高阁和圆柱门廊,式样粗俗,外观倒还整洁。在这么个有双重坡度的大屋顶底下,国务卿、陆军部长、海军部长竟能都在一起办公,岂非怪事。事实上,1929年一场大火烧了总统的椭圆形办公室以后,胡佛和总统府人员统统都搬进了行政大楼来,同国务卿、陆军部长、海军部长在一个楼里办公,也没有谁感到拥挤。那时是不讲究排场的。后来总统的军事顾间、社交秘书所在的白宫东翼,当时还没有兴建。特工处还不曾把行政大楼西路封锁起来,这是一条普通街道,平时在离总统的椭圆形办公室一箭之地就可以停放汽车。有时有人走访国务卿,国务卿就在大门口相迎。陆军参谋长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也在行政大楼的同一层楼上办公。他和他唯一的副宫只隔着一扇木条门。将军有事需人帮忙,只要喊一声“艾森豪威尔少校”,艾克就飞跑过来了。

《幸福》月刊有一位作者(亏得没有署真名)写道:麦克阿瑟将军“生性腼腆、对于抛头露面的事,从心里就不乐意。”这是胡说。即使在当时,麦克阿瑟一谈到他自己,也已经用第三人称了,一边讲话,一边挥舞着他那长长的烟嘴。他还在办公桌背后竖着一面十五英尺高的红木框镜子,使自己的形象显得格外高大。艾森豪威尔后来回忆住事时说,只要麦克阿瑟感到有人对他不够尊重,就“发起脾气来,破口大骂人家好耍权术,不懂礼貌,乱出主意,出尔反尔,狂妄自大,违反宪法,神经迟钝,麻木不仁,如今世道真是见鬼,等等。”这也难怪。那时职业军人的日子确是不好过的。从下级军官逐级升到上校,只能靠年资:在三十年代初期,从上尉爬到少校,要整整熬二十二年呢。除了眼看着日历一张一张撕下来之外,再没有别的事可做了。由于闷极无聊,艾森豪威尔几乎想解甲归田;就是在这些年头,他养成了阅读斯特里和史密斯公司出版的惊险小说的习惯,天夭看什么《西部双枪将》、《西部故事》、《惊心动魄的西部》、《牧牛骑士短篇小说集》之类的书。在波托马克河彼岸的迈尔堡,人们还常见小乔治·S·佩顿【佩顿(1885-1945年),后本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奢名美国将军。——译者】(他从1919年起就是少校了)每到星期三、六下午四点就出来打马球。他骑着自备的马参加赛马,先后赢得了四百条奖带、二百只奖杯。这时他已经以用珍珠镶在左轮手枪柄上而远近闻名了;他还搞越野赛马、猎狐、射鸟练习,还有飞行。但是佩顿少校跟艾森豪威尔少校不一样,他是个有钱人。

要想知道四十年前美国人如何眼光短浅,只须约略看看当时的军队编制,就最说明问题了。按当时的兵员计算,美军在世界上居第十六位,居捷克斯洛伐克、士耳其、西班牙、罗马尼亚、波兰等国之后。如果月饷十七元八角五分的大兵全部满员的话,也只有十三万二千零六十九人服现役。若从纸上谈兵,他们未始不能跟南斯拉夫的十三万八千九百三十四名陆军好好较量一番:但是当真两军对垒,准会一败涂地,因为麦克阿瑟手下的大部分官兵不是在做机关工作,就是在毗邻墨西哥的边境上巡逻,或是驻守着美国在海外各处的属地。参谋长手头只留三万部队,比1776年英主乔治派来镇压北美殖民地革命的兵力还少。

美国陆军的质量更是坏得惊人。当时军费仅仅约为今天的庞大开支的千分之二点五上下:果然,一分钱,一分货。《幸福》月刊说美军是世界上“装备最差的”军队,对此谁也没有不同意的。在紧急的关头,麦克阿瑟能够投入战场的只有:一千辆坦克(统统是过了时的),一千五百零九架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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