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似乎也吓了一跳,忙噗通跪下道:“草、草民张昌宗,是寇管事让草民来伺候太后娘娘的。”
慕容瑛惊魂未定,张口就欲叫人进来,张昌宗却猛然抬起脸来,满眼乞求:“太后娘娘,求您救救草民,寇管事说若是伺候不好太后娘娘,草民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看清了他的脸,慕容瑛猛然记起,这不是前一段时间在后苑碰到的那个在道旁便溺的男子么?难道是寇蓉见她放过了这男子,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看上了这男子?
不过当日放过这男子的举动确实与她一贯的作风不符,也难怪寇蓉多想。
慕容瑛看着张昌宗那张年轻而五官秀致的脸,按她以往的做法,定是毫不犹豫地将他赶出殿去,然后将擅作主张的寇蓉狠狠地责罚一顿。
可今天……今天是她四十九岁寿辰,明年的今天,她就年届半百了。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如此算来,她的大半辈子都已过去,越往后,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只会每况愈下。即便到时候真的扳倒了慕容泓,有条件寻欢作乐了,只怕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那些如蝼蚁一般的贫贱女子都能享受的男欢女爱,凭什么她慕容瑛不可以?凭什么她付出了这么多,却连这最最基本的欲望都要几十年如一日地苦苦压抑?
就算她不压抑了,旁人又奈她何?就算慕容泓知道了,他敢声张吗?他不敢,皇朝新建,他需要的是尽可能快地建立和巩固皇族的声望和名誉,而不是往自己的姓氏上泼粪。
就算赵枢知道了,他敢声张吗?他不敢,滔天的罪孽已经犯下,若再与她反目,他就真的无路可退了。更何况,今时今日的他,又有何资格来指摘她的不检点呢?
就算百官知道了,敢声张吗?或许有那敢声张的,但他们没有机会声张,因为慕容泓和赵枢会先一步替她堵住他们的嘴。
念至此,她原先因为戒备而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看着张昌宗微微笑着,带着一丝破罐破摔的味道,慢条斯理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能伺候得哀家满意了。”
张昌宗激动而矜持地笑了起来,唇红齿白眸光湛亮。
万寿殿紧闭的殿门前,守门的丫鬟和太监早被赶走了,寇蓉独自站在门前,仰头看着渐渐爬上檐角的月亮。
殿内男欢女爱的动静越来越大,两重殿门都阻隔不了慕容瑛那彻底放纵沉沦到底的尖叫声。
寇蓉收回目光,看了眼庄严厚重的殿门,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讽刺的笑弧。说到底,在这烂泥塘一般的宫中,不管是主是仆,究其本质,谁又真的比谁高尚了?
远处笼罩在黑暗中的角落里,白露默默地看着万寿殿前的寇蓉。
她知道慕容瑛叫寇蓉往耳坠上涂香水来试探她的忠心,她们却不知道她每天都往慕容瑛的鼻尖上涂催情药粉。每天早晚,只在指甲缝里藏那么一点点催情药粉,在给慕容瑛涂香膏的时候,混在香膏里抹在她的鼻子上,剂量之微,任太医怎么查,都查不出来。然而日积月累,却终成了溃堤之蚁。
皇帝说得没错,人的能力都是被逼出来的,为了报灭族之仇,她能做得更多,并且做得不露痕迹。
次日一早,刘汾急匆匆地来找长安,进门就道:“我得到消息,昨晚越龙没有出宫,代他出宫的是另一个人。”
长安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道:“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是你干娘派人收买的那个花匠亲口说的。”刘汾道。
“那越龙现在人在何处?”长安问。
“我方才去后苑看过了,他在种花。”
“也就是说,他昨晚在宫中过了一夜。”长安双眸因兴奋而晶亮,道“干爹,此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干娘在长信宫,你只叫干娘派人悄悄盯住那边的动静就成。有一就有二,待下次他再留宿宫中与寇蓉厮混,我们出其不意抓他个现行!”
“要到长信宫去抓人,单凭你我两个是肯定不行的。”刘汾道。
“干爹放心,只要陛下首肯,您还怕师出无名么?”长安宽慰他道。
刘汾要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就去安排了。
长安将他送出门外,倚在门框上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么快就除掉他。毕竟要将一个原本对你满心戒备的人哄得对你言听计从也不容易不是?
因着来例假和脖子受伤,长安心安理得地在东寓所歇了几日,反正甘露殿有长福和长寿伺候着,也不怕慕容泓没人使唤。
嘉容这个傻白甜还真以为长安失血过多,也不知从哪儿弄了红糖和红枣来给她补血,还天天来帮她洗衣服。纵然长安脸皮墙厚,看着每天一有空就围着她转的嘉容,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在她例假时间不长,连来带去不过三天,第四天她便满血复活,重回甘露殿当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