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又酸又甜又苦,也摸摸她的脸说:“小狗也是喜欢小猫的。”
姜菀之说:“小猫比小狗有信心,小猫知道小狗喜欢小猫,但小狗不相信小猫喜欢自己。”
我俩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周敏皓已经三次出击又三次被击退了。他振作精神之后赵旭祯也不得不小心迎战,两人之间的攻防很稠密,每次周敏皓被击退也能迅速地稳住阵脚,但显然赵旭祯的战斗力还是在他之上。周敏皓背着那么威风的一把武器过来,可给赵旭祯看了一眼之后就再没用过,全凭那对打起来火光四射雷声隆隆的铁拳。
兄弟你是草薙京么?这以命相搏的时候你还留什么手?
那边姜老爹跟苏珊娜打得也是难解难分,如今看来苏珊娜的战斗力还在那些保镖之上,而她最大的优势是耐力和柔韧性。姜老爹打架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上来凶狠凌厉,很快就后劲不足,苏珊娜渐渐把优势扳了回来。姜老爹却不服输,干脆不躲了,跟苏珊娜以伤换伤,苏珊娜揍他两拳,他也能揍到苏珊娜一拳。两个人打到最后就跟气喘吁吁的狗熊似的,几乎拆了一条画舫。
赵旭祯的保镖们也都重新登上船来,起初他们想要帮着赵旭祯包围周敏皓,却发现他们那点实力根本无法掺和那俩的战斗,就转而想控制住我和姜菀之。我刚刚帮姜菀之检查完了脚踝,脚踝差不多废了,我也正不了这个骨,得找个医院打钢钉。她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可还是坐在我身前,举枪对着赵旭祯的保镖们。那些保镖看起来很畏惧枪里的子弹,不敢过于靠近。
我和姜菀之这辈子也不知道算不算配过鸳鸯,却一起走到了穷途末路。
姜菀之咳着血问我说你后不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根本没有什么三十年棋酒之交,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我苦笑着说:“你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当初是你让我选六年还是三十年,我是结婚不是走婚,一起过个六年拎包走人算什么呢?是你有心结才对,组织不是要你一直保持处女之身等着赵明祯的么?
姜菀之急了说:“狗屁!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王八蛋才等他!我跟谁睡关他屁事!我是考验你!”
这句话真是杀伤力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赵旭祯那边传来的威压感骤然提升,周敏皓也不得不伸手遮掩那无形的杀气。
我说:“我在梦里看到你们在医务室偷偷接吻!”
姜菀之说:“梦里的事情你也信?你他妈的恋爱脑么?我为什么要在医务室亲他?我宁愿去喝盘尼西林!”
周敏皓苦笑着说你俩不要撒狗粮了!对面的人看着快气死了,我们这边的人吃得快撑死了!你俩就不知道逃么?
姜菀之也说小白我拦着他们你先走!我凑在她耳边跟她说别怕,我跟姜老爹驾船离开的时候,金正锡给我发了微信说他正在调船,让我们拖拖时间,他跟他的兄弟们随后就到。我本想给金正锡发定位,可上了赵旭祯的船之后手机就没有信号了。阳澄湖就这么点大,即使夜里行船湖上起雾,金正锡也还是能找到这里的。
姜菀之叹了口气说小白你还是太单纯了,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跟什么样的人为敌,你们来的时候是不是经过了一片荷田?那片荷田就是迷宫的入口,无论东方还是西方的炼金术中都有“曲径通幽”的概念,不经过曲折神秘的道路无法抵达辉煌的终点。没有请柬的人,根本无法抵达这里,他们纵然在整个湖面上拉网,也必然会错过这场盛宴,即使近距离驶过,都会视若不见。
我说副主席就有请柬,姜菀之说你拿一份请柬就只有一条汽艇能驶过荷田,其他人都会在荷田中分离,可就算一船带着甩棍的猛男来帮忙,对上赵旭祯那伙人又能有什么用?
我没想到那片荷田那么诡异,心里正忐忑,忽然听到脑后传来嘹亮的歌吹声,唢呐名曲《一枝花》,红白喜事皆宜。湖面原本静若琉璃,此时忽然起了叠浪,像是一幅揉皱了的碧纱,身边的画舫们整齐地摇晃起来。我扭头望去,就看一座雕梁画栋的水上宫殿冲着我们来了,挂着无数的灯笼,巨大的船身推浪,感觉这阳澄湖上居然起了潮汐。古人诗云“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霸气不过如此,只是不知金正锡为何要雇一个戏班子来奏乐。
大船甲板上百十来号人,每人一根甩棍,最高处金正锡跟副主席并肩而立,俨然是这支水军的头领,让人想起周瑜和诸葛两个人羽扇纶巾横渡长江,要烧曹操的大营。我和姜菀之都看傻眼了。
姜菀之说得没错,副主席就一张请柬,所以就来了一条船,只是这条船够大!
我大吼说:“金正锡,别摆架势了!快来帮忙!”
金正锡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这人其实是个高度近视——扩音系统中他的怒吼声立刻压过了唢呐声,金正锡说:“给我撞过去!”
金正锡手下开船的小弟真的就不减速地撞了过来,把赵旭祯的水上平台撞得粉碎,金正锡那艘船倒也没多结实,巨大的冲击力下,彼此双方都像是纸糊的楼阁,各种建筑材料的碎片横飞,伤了不少人。浮在水中庭院里的舞台彻底崩溃,赵旭祯的保镖们撤回到侧面的画舫上,我也强撑着抱起姜菀之,跳上了另一艘画舫。
直到此刻那些身在梦中不知梦的客人们才幽幽地醒来,有人看到自己身上的血,愣了片刻后尖声惊叫,原本衣香鬓影的世纪婚礼好像忽然间成了屠宰场。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阳澄湖上卖螃蟹的小生意人造的画舫,船底本身的承载力有限,用的都是轻质材料,绝大多数都是擦伤,我放眼看去只有几个需要送医院急救。
周敏皓怒吼说:“金正锡你这人长脑子么?快救人!”
金正锡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赶紧指挥小弟们把受伤和没受伤的客人都往楼船上引。
金正锡的楼船撞上来的瞬间,苏珊娜分神去看赵旭祯有什么指示,被姜老爹一个虎扑抱住了一条腿,将她抱起来横扫一圈,跟挥舞长棍似的,砸断了好几根木柱。姜老爹把苏珊娜丢在角落里,踏上一步就要赶尽杀绝,苏珊娜半张脸都是血,再也不见了平日里的风情万种,双手掩着衣服撕裂的胸口,眼中流露出惊惧的表情,但她中文原本也只是凑合,急切间也不知道怎么跟姜老爹求饶。我想着她气哼哼地帮我涮了一晚上的毛肚,又想着在那个神秘组织的威压之下连姜菀之都战战兢兢,苏珊娜这种意志不强的大概也只是随波逐流,就想出面帮她求个情,还没开口就见姜老爹扯下桌布披在她身上,冷冷地说小小年纪不学好!说完扭头就走。
当流氓当到我老丈人这份上,也算当出了独特的人格魅力。
周敏皓原本被赵旭祯压制,但也趁着赵旭祯的注意力被楼船吸引的机会,一拳砸中了赵旭祯的胸口。赵旭祯虽然能一次次地击退周敏皓,但我也看出来了,他是不敢让周敏皓那对燃火的拳头打中身体的。果不其然,周敏皓一拳砸中,立刻爆炸,我似乎能看到周敏皓拳上的火光涌入赵旭祯的身体。但随即周敏皓的那条胳膊就黯淡下去,赵旭祯咬着牙抓住了周敏皓的手腕,一脚踢在他的肋下,周敏皓受伤也不轻。
两人倏忽分开,都咳出几口血来,一直对峙到舞台彻底崩溃,才跳上了旁边的一艘画舫,翻身上了屋顶。
那边金正锡的几十号兄弟抄起船桨,跟赵旭祯的保镖们对峙,姜老爹赶到,大吼一声说让我来!又秀出他的戳脚来,压得保镖们一退再退退到了船舷边。我这才明白这些身材魁梧拳大臂粗的家伙并不真的能打,与其说是保镖不如说是跟班。姜老爹又吼了一声说给我上!金正锡的兄弟们心领神会,把船桨并成一排往前推,把保镖们一个个地推进了湖里。
这时候我已经抱着姜菀之上了金正锡的楼船,金正锡亲自来迎接,怒骂赵旭祯不是东西,对女孩子都能下此毒手。姜菀之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女孩子?我都结婚好几年了。搞得金正锡有点尴尬。
我说金正锡你造那么大的画舫,难道是准备抢大家的生意?
阳澄湖不深,能容纳的画舫大小也有限,尽管大家都在画舫的个头上想办法,但还是拉不开差距,金正锡另辟蹊径,用几艘吃水很浅但浮力很大的平地驳船并联作为基础,在上面用轻质木料搭建了这艘超级画舫,它要是亮相在阳澄湖面上,灯一亮就是中央景观,肯定会抢走很多生意。可没想到杀手锏第一次起航,是用来江湖救急。
金正锡尴尬了几秒钟,然后说咱们兄弟同心连英国财阀都给打跑了,还计较这点卖螃蟹的小买卖?
不知藏在哪里的乐队仍旧激情澎湃地演奏着,从唢呐曲《一枝花》变成了河南豫剧《穆桂英挂帅》,把场面搞得又昂扬又滑稽。
我说金正锡今天多亏有你,但你下次能不能别整这些花头,还找乐队伴奏。不过你这乐队还真牛逼,什么风格都能来。金正锡说狗屁!我金正锡的品位有这么差么?这画舫今天是第一次用,船上的设备我还没整明白,我也想把这倒霉的音乐给关掉,但我这不是没搞明白音响系统怎么用么?不过我这音响是不是厉害?听着跟乐团现场演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