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的耐心不多,对淳于阳的信心也不多。
他最多只愿意再等一夜。
而另一边退守潼关的凉州叛军余党,却是军心散乱,无所适从。
原本按照贾诩给李傕、郭汜等人出的计策,因为朝廷迟迟不肯赦免凉州军,那么不如死战。若是能攻占长安,杀死吕布、王允,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为董卓报仇,而后效仿董卓旧事。若是不能攻占长安,那么也可以劫掠京畿三辅的财物妇女,而后顺势西归,回到家乡。
谁都没想到,十万大军围城之下,内中出了个叛徒,一个张绣杀了俩主将,出主意的贾诩也归降了朝廷。
李傕、郭汜一去,凉州叛军中除了旧将樊稠、胡封还能说上几句话,便只有李傕的子侄李利、李暹等,还算是能齐聚人心。
但是李利、李暹等年轻无措,又失去了贾诩这谋士。更何况因为贾诩投降了朝廷,更叫众人怀疑,难道贾诩最初出的主意,就是要以凉州军祭天,来作为他投诚朝廷的跳板?
李利等人退守潼关,清点人马。
原本驻守函谷关的凉州军,便不过三五万之数,后来能聚起十万之众,也是一路西来,路上原本散了的凉州军不断加入进来积攒的。如今主将一死,又被追杀,众凉州军便都作鸟兽散。
李利这一番清点,却见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只还剩三万余人,都是当初叔父从凉州一路带出来的老兵。这三万兵,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家当了。以三万兵力,是无法与朝廷相抗的。
虽有老将樊稠等人,出谋划策,要诸君稍安勿躁,与西陇军韩遂等人通过音讯之后,再做决断。
但是李利身边,另有接到贾诩消息的谋士,私下对李利、李暹等人道:“事已至此,唯有投诚朝廷,才是生路。”
李利已没有战意,却还有忌惮,道:“就算投诚朝廷,王允、吕布等人又怎么肯放过我兄弟二人?”
那人便道:“逝者已矣。罪过都是死去之人的。将军青春年少,从前不过听命行事,如何能算罪过?今日领兵投诚,更是大功一件。君不见那张绣已封了宣威侯,贾诩也做了尚书仆射。两位将军若有意,我这便去信给贾诩,从前同在帐下也有几分交情,请他从中斡旋,保我三万凉州军。”
李利与李暹对视一眼。他们逃到潼关,兵少马疲,粮草断绝,以二人的见识交往,一时间也想不出解困之法。没有粮草,只两三日,手底下的兵就要哗变。
李暹便道:“非是为我兄弟二人,而是为了麾下这三万兵马。总不能叫他们陪着葬送了。如此,就有劳了。”
贾诩正要是表忠心、攒功劳之时,早上才领命而出,傍晚便揣着李利亲手所写的降书来了未央殿。
刘协看了贾诩呈上来的降书,笑道:“文和(贾诩字)真乃神速。若事事都如此妥当高效,在尚书台只做仆射是否屈才?”
贾诩心中一跳,尚书台中再要高时,只能是顶替王允的位置了。
刘协却像是无心一语,很快扫了一眼降书内容,道:“李利亲自来送的书?他人在何处?”
贾诩道:“未奉召,不敢擅入。如今只等候在宫门外。”
刘协笑道:“他们才吃了败仗,又死了主将,正如惊弓之鸟。你那友人能说动李利亲自前来,可知辩才无双。文和身边,看来各个都是人才呢。”
贾诩忙谦辞几句。
刘协折起降书来,道:“不巧朕今夜有约,不能亲见李利了。”他仰脸想了一想,对汪雨道:“请皇姐带了冯玉去接李利,好好安置了。”他身边的人,或文或武,各有所长,但若说到自来熟,没人比得过刘清。而若说到让人放下戒心如沐春风,则没人能比得过冯玉那一张脸。
刘协换了便服,带着曹昂与伏德,趁着夜色出宫而去。
另有两队郎官暗中保护,千余亲兵遥遥相随。
贾诩垂手相送,望着小皇帝远去的背影,默有所思。
朝堂上不论,至少在皇宫之中,这小皇帝已是说一不二,否则焉能如此行事随心。不过一两年前,大汉皇权还被董卓玩弄于股掌之上,谁知小皇帝竟能绝境而出,重掌权柄,细思叫人心惊。他这番投诚小皇帝,也不过一日一夜之事,却已有伴君如伴虎的凛然之感。却不知小皇帝此夜出行,又要有何惊世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