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立于山顶,往下一望,却是道:“好山。”他行兵打仗惯了,到了一处,天然会留意地形地势。此山陡峭,出口只来时一条路,若于山脚设下埋伏,引敌入内,那便可大获全胜。他这念头稍纵即逝,也没有留意多想。
忽听柔夫人惊喜道:“果如签文所言,妾身便茹素三年还愿。”
吕布迈步入殿,笑道:“得了什么好签文?”
柔夫人忙将才摇出的签捧给他看,笑道:“道长解签,说是上上签。”
看时,却见签上写着“夫妻同命无刑伤,自有源流庆泽长。花开二度结贵子,昂然英雄继武德”。
柔夫人喜笑道:“看签文,是个男孩,能继将军武艺。”
吕布原不信这些,然而年近四十,仍旧无子,见此也觉欣然。他手抚柔夫人肩头,看着她柔美的侧脸,想着自己以剑客出身,至于今日侯爵之位,手掌三万兵权,不日到了京畿富庶安逸之地,再得一男半女,便也足愿平生了,因笑道:“辛苦夫人了。”
柔夫人羞笑依偎。
那解签的道长在旁,看着二人,道:“将军可也要求签?”
吕布心情正好,便伸手向罐中,随手便要抽出一支签来。
谁知那签罐一晃,竟落了满地签文。
吕布一愣,自己分明还未碰到签罐,是那道长没拿稳,兆头不好,便有些不悦,脸露怒色。
那道长却从袖中掏出一支红头签来,递给吕布,道:“还有一枝好签。将军莫怪。”
吕布皱眉夺过那签来,却见上首一行朱红小字,写的却是“观中埋伏,将军速走。要紧要紧。”
吕布大惊,再看那道长,却见对方已经垂首退往殿外。一刹那间,方才站在山顶看到的地形,山门处被拦下的百骑,长安城中与他结怨的诸多势力,飞快掠过吕布脑海,激得他寒毛乍起。
“将军?”柔夫人察觉了身边人的异样。
吕布看她一眼,敌人既然是冲着他来的,他总要先撤出这危险之地,且不能叫藏在暗中的敌人察觉他已然知晓。吕布勉强一笑,道:“既是好签,你再多拜一拜。我去看看马,别叫它冲撞了观里神灵。”他一面说着,一面压着步伐与心跳往殿外走去。
柔夫人望着吕布背影,略感疑惑。
黄莺儿在旁,提心吊胆了半天,至此才略放心了些,只当是干爹王允的人把消息带到,吕布这是去与王允厢房谈话去了。她担心柔夫人坏事儿,忙上前笑道:“夫人,后殿还有些神仙没拜呢。咱们去看看吧。”
柔夫人被她转开心思,一笑道:“将军也真是的。”到底还是求子心切,便与黄莺儿跟着引领道士往后殿走去。
吕布一出大殿,被外面的阳光刺得双眼一眯,忙一声呼哨,唤了赤兔马来,不及招呼亲兵,翻身上马,这便要出观冲下山去。
与此同时,观中王允安排下的人已觉出事态不对。王允谋划了大半月,这道观中上上下下都已换成了自己人。山门下洒扫的小道士,道观中修剪草木的道士,大殿里解说引导的道长,加起来五十余人,全是王允安排下的杀手,穿上了道袍。
只这些杀手不通文字,难解签文,恐给看出破绽,留了一个原本的解签道士。原本的计划是解过签文之后,邀吕布与柔夫人往厢房用素饭,趁着吕布心情好松懈之时下手。厢房地方小,空间密闭,得手可能性极大。而外面腾挪空间大,吕布又悍勇,恐怕万一给他走脱了。
外面的人眼见那解签道士闷头奔观门而去,脚步慌乱,便觉不对。再看到吕布上了赤兔马,便知晓事情败露。守门的道士忙关门下钥,一刀先杀了那解签道士。
满观道士自各处持兵器而出,厢房中、水房里、犄角旮旯处,一时间五十余道袍杀手齐奔主殿广场上,拦截吕布。
吕布上赤兔马,冲到观门前,就见守门的俩道士矮身横刀来斩马腿。吕布心中一惊,见两人出招老道,知今日这埋伏狠辣。他拔刀劈落,后发先至,立时杀了其中一人。另一人狼狈滚开,起来时已断了一条胳膊。吕布给阻了这一阻,身后已追上来十数人,眼见就要刀兵相加。
吕布勒马掉转。
赤兔马如解人意,侧身奔驰两步,忽然腾空一跃,竟是要翻墙而出。
眼见吕布就要借宝马之势,逃出生天,斜刺里猛地挑来一根□□,直插吕布腋下。这一下若是中了,吕布非死即伤。他马上侧身让过这一枪,背上忽遭重击,抵抗不住,摔下马来,伴着水声与瓷器破碎声,落于观内。原是有人见吕布要走脱,情急之下搬起观中水缸,连水带缸,掷于吕布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