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得到全县养猪现场会要在这里召开的消息那一刻起,整个村庄便沉浸在一
种节日的气氛当中。先是大队支部书记洪泰岳在高音喇叭里,用兴奋的腔调宣布
了这个喜讯,接着全屯的百姓便自发地走上街头。那时刻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多钟,
国际歌的旋律已经在喇叭里播放完毕,往常的日子里,社员们即将上炕睡觉,村
西头王家那一对新婚夫妇就要开始性茭,但喜讯激动了人们的心,改变了人们的
生活。你为什么不质问我:一头猪,在杏园深处的猪圈里,如何能知道村子里的
情况?实不相瞒,那时候,我已经开始了夜间跳出猪圈、视察猪舍、与那些沂蒙
山来的母猪打情骂俏、然后漫游村庄的冒险生涯,村子里全部秘密,尽在我掌握
之中。
社员们点燃灯笼火把走上街头,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社员们为什
么如此高兴?因为在那个年头里,只要哪个村庄成了典型,就会有巨大的利益滚
滚而来。人们先是聚齐在大队部的院子里,等待着支部书记和大队的头面人物出
场。洪泰岳身披着夹袄,站在明亮的汽灯光芒里,发自内心的喜悦使他的脸光彩
夺目,犹如一面用砂纸打磨过的铜镜。他说:社员同志们,全县“大养其猪”现
场会在我们屯召开,是党对我们的关怀,也是党对我们的考验,我们一定要尽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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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努力,筹备好这个会议,并借这次会议的东风,把养猪工作推向一个新的高
峰,我们现在只养了一千头猪,我们还要养五千头猪,养一万头猪,等我们养到
两万头猪时,我们就进京去向毛主席他老人家报喜!
书记讲话完毕,人群还聚着不散,尤其是那些正当青春佳期、精力无处发泄
的青年男女,恨不得上树下井,杀人放火,与帝修反决一死战,这样的夜晚如何
入睡?!孙家四个兄弟,没经书记许可就冲进办公室,把那套封存日久的锣鼓家
什从柜子里拿出来,从来就不甘寂寞的莫言,虽然处处招人厌,但他脸皮厚,不
在乎,事事都掺和,他抢先把鼓背在身上。其余的年轻人又从柜子底下翻出了闹
“文革”的彩旗,于是,一支锣鼓喧天、彩旗招展的队伍就上了街,从街东头游
行到街西头,又从街西头游行回街东头,吓得槐树上的老鸹狂叫惊飞。最后,游
行队伍汇聚到杏园养猪场中央。在我的猪舍西侧、在那二百问沂蒙猪舍北边,在
那块曾经醉倒过沂蒙野猪刁小三的空地上,用那些因建猪舍而砍伐的杏树枝权,
莫言胆大妄为地点起了一堆篝火。火苗子熊熊,生出猎猎风声,散发着燃烧果枝
的特有香气。洪泰岳起初还想训斥莫言,但看到青年人绕着火堆又跳又唱的热烈
情景,他自己也忍不住地跳了起来。人们欢天喜地,圈里的猪惊心动魄。莫言不
断地往篝火里添加树枝,火光照耀得他的脸光彩夺目,宛如庙里新刷了油彩的小
鬼。我虽然还没正式加冕为猪王,但已经在群猪中树立了威信。我用最快的速度,
向每排猪舍中的头一间猪舍中的猪传达了消息。我对第一排第一问猪舍中的那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