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若愚的目光跟着姜诺走,原本以为姜诺拿了裙子会进卫生间换,没想到他双手交叉捏住那件蓝色居家服的下摆,娴熟地往上一提,整个后背都在宴若愚眼前露了出来——
宴若愚瞳孔细细一缩,慌忙扭过头,绝不是不好意思看,而是莫名地赧然,不敢看。
等他平复好心绪,壮起胆子回头,姜诺已经三下五除二地把那条蓝裙子穿上身,把头发从衣领里撩出来,没再仔细整理就弯下腰撩起长至小腿的裙摆,把里面的睡裤脱下来。
然后他捡起地上的衣服挂在椅背上,赤脚走到自己床前,坐下,双手放在腿上,问:“这样可以吗?”
宴若愚看着他现在的样子,看入迷了,需要姜诺抬手在他眼前晃晃,才眨着眼睛回过神。
“可、可以啊。”他故作镇定地指挥,让姜诺坐到床头,后背贴着床头板,宽大的裙子把腿全部遮住。
随后他把椅子搬到两张床之间的空隙里,椅背对着姜诺。他岔开腿坐下,拿手机的手正要搁上椅背,他盯着挂在椅背上的姜诺每天晚上都会穿的衣服,突然紧张到大气不敢出一声。
他最终还是把小臂轻轻搁在姜诺的衣服上,目光在手机里的绘图软件和姜诺本人身上逡巡,频频抬眼低眸。姜诺明明就在眼前任凭他凝视和观察,他的手指停在白纸上,怎么都想不起下一笔线条要加在哪里。
久而久之,静坐了快十分钟的姜诺看出宴若愚其实没在画画,忍不住问:“你行不行?”
“是男人必须得行啊,”这话把宴若愚刺激醒了,“我自己也给杀克重画设计稿的好吗,怎么可能不行。”
“哦。”姜诺安静了,不再说话。
房间里重归寂静,越平静,宴若愚心里头反而越没来由的躁动。他急急忙忙想打破什么,便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拖着椅子坐到离姜诺更近的地方,说:“我们再换个造型。”
“……嗯?”
宴若愚说:“你把头发扎上去。”
姜诺眨了一下眼,照做。抬手将落在肩上的头发拢到一块儿,在脑后偏低的地方用腕上的头绳绕了几圈成个小球。
抓完后他一低头,额前一缕没扎进去的短发就掉了出来。
他便想要把头绳解开再整理一次,宴若愚抓住他的手腕,说,就这样。
姜诺眼前没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啥样,问:“……会不会很乱?”
“不会。”宴若愚说,“刚刚好。”
宴若愚没把椅子挪回原位,就坐在离姜诺只有一米距离的地方,重新开始画。画着画着他会随意调整姿势,把手机放床头柜上继续画,姜诺垂眼望见屏幕里的轮廓和添加上的五官,和蓝线描绘的裙子轮廓,笑了一声说:“我在你眼里原来是这样。”
宴若愚停笔,问:“哪样。”
姜诺说:“你美化了很多。”
宴若愚这才抬眼对视上去,并不觉得自己画出来的姜诺和真人没什么两样,瞎找理由:“那可能是你是没选对裙子颜色,蓝色是冷色调,本来就容易显得人……”他一时拿捏不出对应的中文形容,只能让姜诺意会,“blue。”
姜诺被他搜索词汇的较真样子逗笑了,点点头,说:“但这些衣服都是你买的啊。”
这话让宴若愚一愣。
旋即他恍然意识到,姜诺说得是大实话,不止是裙子,姜诺平时穿的衣服也全都是他塞给人家的,选得颜色都是冷色调的蓝,各种蓝,天蓝,湖蓝,藏蓝……
是他觉得姜诺适合蓝色,蓝色的姜诺从始至终由他装扮。
“那——”他心慌意乱,下不了笔地问姜诺,“那我在你眼里又是什么样?”
“你啊……”姜诺的目光正式前方,是在努力回想记忆里的宴若愚,表达上的特有习惯第一个从脑海里冒出来。
“你会在中文里夹杂英文,或者法语单词。”
这在脑中有多套语言系统的人中很常见,不是他们装逼,而是偶尔有那么些时候,确实会突然卡壳找不到合适或者对应的形容。比如有一次他们去吃饭,服务生已经站在宴若愚身侧了,宴若愚看着他,手指往另一只手掌心疯狂地点,嘴上说着“那个、那个”。
服务生头脑风暴猜不出他到底想点什么菜,宴若愚只好放弃道:“你还没有给我们menu。”
“所以你要是和别人聊激动了,语序经常会乱,要是说一段很长的话,总会不自知地倒装。”姜诺这个总结很到位,也是第一个发现这一点的人,毕竟宴若愚在遇到他之前,根本就不爱说话。
宴若愚问:“还有呢?
“还有啊……”姜诺微微仰头,脑袋碰上床贴着的墙壁,目光重新落在宴若愚身上,说:“你其实挺爱笑的。”
宴若愚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真的笑了一下,姜诺接着说:“对,就是这样。每次笑起来,你的眸眼就会非常快地往右边瞥一下。”
“不是吧。”宴若愚诧异道。他自己都没留意过这些细节习惯,却全被姜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