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壁挑了挑眉毛,故意‘哈’了声,以调侃的口吻道:“一会儿大太阳就出来了,你只管在外面慢慢晒,慢慢想,我可得找块阴凉地好生睡一觉了。”
汤巴达阴森森一笑,暗道:我向来很有耐心,也有的是时间,倒要看你小子能得意到何时。
这里早已废弃,荒无人烟,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来一个人,他当然不急。
韩若壁离开瞭望口,挨着黄芩身边坐了下来。
这时,黄芩的运功疗伤已告一段落,暂且倚墙靠坐着稍事休息。
韩若壁似有意似无意地悠悠道:“昏迷时,你提到过一个小捕快。”
黄芩沉默了一瞬,“嗯”了声。
韩若壁道:“他是谁?”
黄芩缓缓回答道:“就象你说的,一个小捕快而已。”
韩若壁道:“你当他。。。。。。是朋友?”
良久,黄芩道:“‘朋友’这个词,太轻了。”顿了顿,他又道:“可惜,我也是后来才觉出的。”
嘿嘿笑了两声,韩若壁道:“你又是谁?或者我该问‘爆裂青钱’是谁?”
黄芩平静道:“我是高邮州的捕快……黄芩。”
韩若壁侧过身,凑在他耳边,极小声道:“别死撑了,我已经知道你是江湖上暗器排名第一,‘一钱买一命’的爆裂青钱,所以,你不可能是捕快。”
黄芩剑眉紧锁,迟疑了半晌,道:“不管我以前是谁,现在只是黄芩,做黄芩想做的事。”
韩若壁摇头,道:“不对,那个死了的小捕快才是黄芩。无论你和他之间有过什么样的过往,他是他,你是你。”接着,他又道:“你也说过,你终究只能做你自己。”
黄芩不发一言,只是转过头,倔强地瞪视着韩若壁,似乎心有不甘。
韩若壁深深叹了口声,道:“不管怎样,他都已经死了,虽然很可惜。”
他嘴上在叹气,在说‘可惜’,但心里分明有种大石落地般的踏实,以及不可名状的窃喜。他知道,就算眼前这个黄芩再忘不了,那个小捕快也已经死了。
‘人命关天,死者为大。’若是把死亡看成人生的终点,那么对于依然活着的人,死者自然是最大的,他生前的岁数大小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而一个人,只要活着,不管活的多惨,也比死去的人幸运。
韩若壁活着,不但活得一点儿也不惨,还很快乐,所以,他从来不和死人计较。
静默了片刻,黄芩站起身,离开身边人,脚步有些虚浮地来到瞭望口边,往外张望了一圈。
他只是这么做了,也不知是为了查看外面的情况,还是下意识地想和韩若壁保持一段距离。
转回身,黄芩道:“你怎的没逃走?”
韩若壁苦笑了一下,道:“错过了机会。现下被人堵在这里,却是想逃也没法逃了。”
黄芩‘咦’了声,道:“以你的本事,之前该有很多机会可以逃走。我相信只是想逃走的话,没人拦得住你。”
韩若壁道:“是有过机会,可惜我错过了。”
黄芩皱眉道:“机智如你,怎会错过机会?”
韩若壁又是苦笑,道:“等我觉出错过机会时,已是躲进这里来了。”
黄芩疑惑道:“莫非生死之际,你竟吓的失了理智,以至于忘了逃走?”
他知道,韩若壁不单是韩若壁,更是北斗会的天魁。作为一个偌大江湖组织的当家人,对于大局观以及自身安危的取舍、判断应该是不容易出错的,更不会因为一些情绪原因,而把自己陷于险境。
韩若壁轻轻一笑,道:“不错,假如我还有一线理智,就不该冒险冲到别人的剑炁下,救你出来。”停了一瞬,他站起身,来到黄芩身边,又道:“但是,要我看着你死,再转身离开,恕我不能。”
一阵沉默。
稍后,黄芩定了定神,道:“为何不能?一面只是朋友的性命,一面则是自己的安危,你若选择自己的安危,无可厚非。”
韩若壁仰头哈哈笑了阵,回敬他一句道:“‘朋友’一词?你不觉得太轻了吗?”
黄芩愣住了。
韩若壁郑重其事道:“我没有选择,或者说,我的理智没有。因为早在它之前,”他握住了黄芩的手,继续道:“我送你的那个字,已替我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