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寡妇娘亲显然没想杨商要为书生出头到底,一时有些不耐,我说村长家的娃,这是我们的家事,就算你爹是当村长的,也管不了人家的家事。
嘿哟这会又肯认萧宁是你家里人了?刚不是还赶他出去呢么?
两人这争执起的突然,原先就不安静的屋子顿时闹哄哄,旁人纷纷上前劝着张寡妇娘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书生想留下来,就让他留吧。
只是谁也不明白张寡妇娘亲为什么这么坚持,死活不肯让书生呆着,嚷嚷着有书生没她的狠话。
杨商是沉不住气的性子,火起了想同她辩论。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吵了?!!
还沸腾的屋子冷不丁遭这声吼,意外地全静下来。
刚一直站边上没说话的书生此刻的眼神跟发了狂似的,张寡妇娘亲看得有些虚,忍不住往梅子身边退了两步,面上仍是那副不依不饶的模样,你、你想干什么?敢在我这大吼大叫,你婶娘这么教你的吗?
我婶娘,人都还没醒,你们也不嫌吵?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婶娘醒了再说啊?!
你小子敢教训我?要不是你你婶娘能出事啊?你还敢和我嚷嚷!
杨商最听不得这话,正要开口,让书生拦着没能说出来。
书生现笑起来的模样让边上的一个劲冒冷汗。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因为我才让我婶娘成这副样子?你怎么不说说我婶娘和我活了十几年了什么事都没有你一来我家一跟你出去她就出事了啊?!
别说张寡妇她娘亲,就是杨商都让书生这番话吼住了。
杨商心想书生一直给人就是吃了闷亏也往肚子里咽的印象,之前还琢磨过许是书生的出身较为特别,所以心里头有点儿自卑什么什么的,处了之后发觉有出入,但不是太明显。
刚书生开吼,杨商就觉着,这区别真不是天壤能区分得开了。
尤其现说的话。
张寡妇一直说他从来乖巧孝顺。
我烦的是我自己。
我以为我能不计较过去的事情,我以为念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一笑泯恩仇什么的我做得来,但是刚他们一踏入我家大门的时候,我才发现,什么不计前嫌,都是说给旁人听的。
这差事太难做了。
昨儿书生的话现在杨商脑子里愈发应景。
书生,当、当真是记仇的主儿。
诶原来书生也是同道中人?
杨商一时万般滋味在心头,说不出来的感觉。
张寡妇她娘亲愣了一会之后终于反应过来,显然给书生这话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老半天才想起来骂回去。
可这还没说话呢,躺床上一动不动的张寡妇突然睁开了眼睛,微微条缝。
边上看护的人欣喜若狂,念道,别再吵了,她醒了呀!
张寡妇娘亲一听哪还顾得上和书生斗气,三步做两步奔了床前,哭道,你可算醒了,你快把娘吓死了你。
张寡妇的气儿微弱,出的多进的少,她娘亲连连说着大夫就要到了,撑过去。
张寡妇的两片唇动了动,没声儿,光能辨出唇形是小宁。
杨商忙不迭将站身后的萧宁往前一拽,你婶娘叫你。
眼见张寡妇这当口还惦记书生,她娘亲也不忍心拂她的意思,欠了欠身,空出块地方。
书生缓缓在床前蹲下,握起张寡妇冰凉僵硬了的手。
婶娘。
张寡妇竟牵了唇角,旁人都看得出来那是在笑。
书生自刚才憋至现在的眼泪哗啦就淌下来了。
张寡妇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身子太虚,嘴巴一张便昏昏沉沉过去了。
满屋大乱,这当口张老爹和儿子将大夫领了来,看见一屋子人都在抹眼泪,心里一沉,以为是坏事了,三七二十一不顾抓着大夫的胳膊火速往房间里头去。
书生伸手摸了摸张寡妇的脖子一处,喊道,人还没死呢哭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