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圈子的纯洁
和什么人在一起,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富人总是千方百计打进更富的人的圈子,同时千方百计不要让穷人混进来。要保持圈子的价值,就必须保持圈子的纯洁性。
富人圈子,对某些人来说就是围城,符合钱钟书教授著名的围城定律: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但就人来人往的比例看,怕是削尖脑袋都想挤进去的人要比进去后如坐针毡、水土不服、急于出来的人要多得多。
否则,乡下人也不会花大血本买个城市户口,农转非,成为城市居民了。对乡下有点闲钱的穷员外而言,在城里有份产业,有个位子,有份面子,那是比什么都强的。富人的圈子先不说能捞多少油水,就说你是某顶级商务会所的铂金会员这一条,穷人也会肃然起敬,这本身就是对富的一种认可,如果你周围跟进跟出的都是些穷光蛋、小混混,谁还会拿正眼看你!
富,只算第一步,证明你买了一张船票,而能否登上“贵”的航船,就要看你的道行了。袁世凯再有枪有炮,到底只是三流小丑,跟拿破仑、巴顿们不在一个圈子。小文人再抹多少雪花膏,再印多少诗集文选,比起托尔斯泰、巴尔扎克们差了不止一帽子远,显然也不在同一节车厢。
袭人尽管把一切都给了宝玉,但仍被丫环们嘲笑为想当少奶奶的梦想家。袭人缺的只是一个奶奶的身份,从周公之礼来看,她与宝玉那可是有夫妻之实的。可惜,这也没用,因为一个丫环想打入“二爷”级的圈子,除非有两板斧砍瓜切菜赤膊上阵的黑旋风,才有希望闯得了圈子的栅栏。
宋江的造反与招安证明了他不过是想借此登堂入室,打入权贵圈子罢了。皇帝说“黑宋江,我封你当军区总司令”,宋江便乖乖投降了。洪秀全的起义,说白了,就是求科举功名不成便自立为王,自设圈子罢了,他南京的天王殿就跟北京故宫里的金銮殿差不多,一样金光闪闪。
所以,富人都千方百计挤进圈子,挤进更高级的圈子,为此不惜血本。
富人可以赚穷人的钱,却绝不容许穷人混进自己的圈子。
他可以做出平易近人的样子,但那只是在公开场合,内心深处,他是只和与自己平等的人亲近的。
平等是人与人交往的基本条件,不平等的关系是做作的、别扭的,就像油和水,性质不同就注定了不能融合。
穷人和富人在一起,要么表现出谦卑,要么表现出高傲,都不自然。穷人不自然,富人也不自在,穷人以为这样可以打动他,殊不知他心里其实烦得很,既怕不小心伤了你的自尊,又怕不小心被你的自尊所伤害,如此小心翼翼,大家都是作秀而已,谈得上什么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何况,就算是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彼此生活的层面相差太远,理解起来也费劲,你真正想说的和他真正想听的,恐怕都难凑到一块。所以你就不难理解了,少年闰土长成了中年闰土,为什么就会对“我”毕恭毕敬。这几十年的光阴,大家实在过得太不相同,这彼此的隔膜,对于鲁迅先生这等聪明的人来说,不该是意料之外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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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是洗不掉的
家庭给人的熏染,主要体现在个性方面。同样是富人,或粗野,或儒雅,或奸诈,或朴素,个性千姿百态,无不带上家庭的印记。富人,虽然在财富的拥有上,可能和父辈有天壤之别,但他的性情和为人,却有父辈的烙印。这恰恰是最隐秘的、最深沉的因素,在他的血液中,不知不觉发生作用。
母亲是孩子第一任教员,父亲则是孩子第一任校长。
华盛顿小时候用斧子砍倒了父亲种在院子里的樱桃树,他向父亲诚实地交代了自己只是想试一试斧子是否锋利并向父亲道了歉,结果老华盛顿原谅了他。相信从此华盛顿便记住了诚实是可以免于惩罚,是有利可图的,所以他当上了总统后仍诚实地向国民表达自己的一切。
以《 伤仲永 》为例。仲永小子打小能诗善对,是块李白、杜甫的料,族人乡人都颂为神童。可惜他老爸却以此赚钱、炫耀,带他到处应酬。仲永便认定自己的天才的价值是讨几个赏钱罢了,于是不愿学习了,所以至今我们仍能读到骆宾王的“鹅鹅鹅”,却不知道仲永写过什么。同样是神童,一个坚持“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坚信“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另一个却走了“耍猴戏”、“换赏钱”的经济路线。家庭影响,可见一斑。因此仲永的灰暗结局,他老子是要负很大责任的。
富人的个性也是如此,父母的见识阅历、经营模式、赚钱技巧都会深深影响他们。杀猪匠的儿子认为世上最大的成功就是一年杀猪过万,棉花匠的儿子认为天下最了不得的是一个人有一万亩棉田。当然,也有跟父母唱反调的。卖豆腐的儿子看到父亲为几毛钱累得吐血,肯定打死也不去卖豆腐了。乞丐的儿子看到老父这样没面子,可能打小便想自谋出路了。
曹操的儿子未必就奸诈,孔明的儿子未必就愚忠。正如关公的儿子未必都面如重枣,李逵的子孙未必都黑如炭头。但是,从遗传学和基因学上讲,儿子总有不少东西是老子的,孙子又有很多内容与儿子一样。从小处说,这叫影响,从大处讲,这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所以,皇帝才爱动不动诛九族,斩草又除根,怕的就是老子安禄山,儿子安庆绪,老子史思明,儿子史朝义,都是想当皇帝的主儿。富人有时千方百计想洗白自己,美化出身,但是血管里的血是抹不掉的。
写史写得好的有“三班”( 班超、班彪、班固 ),写诗写得好的有“二杜”( 杜甫和他祖父 ),写文章写得好的更有“三苏”。看来,出身二字大有来头,虽然富不过三代,从老子手上得到遗产的富翁很少,但老一辈的影响仍然是擦不净的,因为从小它便深入了富人们的心灵。
中国其实是很少有贵族的。现在市面上正在风光的大都是些暴发户,没有谁有三代以上的纯正血统。所以富人骨子里还是平民化的,再富的人对穷的滋味都不陌生。
中国的富人有着极强的伸缩性,也有着极强的承受力。他们是创业的一代,对不劳而获有着深深的鄙夷感。总体来说,他们的心态是青春的,他们还处在上升阶段,总是在拓展,还不太考虑守财的问题。大部分富人就是这二十年间富起来的,有的甚至只有几年,他们的人生经验实际上就是开拓的经验。
所以中国的富人也有致命弱点,那就是太钟情于热火朝天。所谓深圳速度,就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城市,在迫不及待改变面貌。所有成天急匆匆挣钱的人,都不是真正的富人,他们还没有安全感,还没有足够平静的心情,能悠闲地品味生活,更不能停下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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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产生敬畏
富人和穷人一样,也要打嗝,也要放屁,只是隔得远,你看不见形象,听不清声音,闻不到气味而已,剩下的只有一种体面的感觉。富人体面,富人看上去很美。在这个问题上,哲学再一次显示了它的正确性,“距离产生美”,一点不错,放之四海而皆准。
为什么皇帝总要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跟臣子保持八竿子远的距离?更有甚者,还要戴上缀有珠串的王冠以蒙面。臣民对“吾皇”更是“横看成林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了,如果想识得其庐山真面目,只有跑上去摘了王冠,看个仔细,可恐怕你还未靠近就被御林军当成刺客剁成肉泥了。
皇帝既然是天子,自然不同凡响,处处都要专有,皇帝称“我”为“朕”,称“话”为“谕”,皇帝的衣服叫“龙袍”,医生叫“太医”,厨子叫“御厨”,名堂多得不得了,而这一切都是要拉开与臣民之间的距离。如果皇帝不幸撞见凡人,挡了驾,那微臣或草民也要三跪九拜,直到他老人家发话“平身”。想想也是,如果皇帝跟大伙儿打成一片了,腋窝下有几根毛,肚子上有几个眼都大白于天下,那皇威何在?天威何在?
所以,皇城的墙总是高不可攀,这就是为了距离与隔断。
富人也会有这样的距离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