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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第2页)

“把它从我身上弄掉!把它从我身上弄掉!”伯吉斯在他身后呻吟着。

“我们送你去医院,伙计,挺住。”彼得斯刚说完,身后突然亮起一道愤怒的红光。彼得斯满心狐疑,猛地一转身,看见伯吉斯一只手正举着一盏点着的应急照明灯。那居然是一盏马路照明灯!该死的,在船上,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里基,别!那瓦斯——”

“没办法。把它弄掉——”

又一阵大浪打过来,伯吉斯身子一晃,跌倒了,那灯砰的一声摔碎在船底的油坑里。彼得斯眼看着烈焰从浮油中腾地升起,一下子就把伯吉斯吞没了。刹那间彼得斯顾不得细想,猛地一转身,就从船边滚了出去。他刚碰到海水,火焰即已烧到油箱,只听见一声巨响,船尾爆炸了!

冰凉的海水从防水服的裂口涌了进来,紧接着,他又感到脸上出现了刚才那种强烈的烧灼感。他从正在燃烧的小船游开,喉头发痛,脑袋里翻腾着伯吉斯身体四分五裂的景象,恐惧变得愈加强烈。船落回到水中,打着滚儿,然后翻了过去,船上的杂物和碎片一股脑儿如雨点般向他倾泻过来。那船正撞在他右边的岩石堆上,顿时粉身碎骨,船骨也被海水扭得变了形,发出阵阵哀号。彼得斯终于“脚踏实地”了,虽说只有片刻工夫,待会儿还得再摔一次。

一条白浪反卷着打来,身边的海水给砸成一道裂缝,他在里面挣扎着。海水直把他往海里拖,他与激流全力搏斗,全然忘了这不过是徒劳。衣服里已灌满了水,拖着他直往下沉,非常危险。在水流最急的地方,他干脆随波下坠,然后双腿乱蹬,挣扎着沿海岸边挪动,别让海浪打着。又一个浪头袭来,把他一个筋斗打翻在浅滩上,每当他被卷进波涛,大把的沙砾就像撒胡椒似的被抛撒在他已烫满水泡的皮肤上。

彼得斯想站起来,想定睛朝四周看一看。可肌肤上烧灼的感觉使他无能为力,肺里的氧气都快倒腾空了。又一个浪头打来,把他推上岸,胸膛重重地摔在一片沙砾上。趁下一次海浪还没来将他拉回激流,他到处乱抓,想用手攀定什么。他趴在沙滩上,把吞下的最后一口海水咳了出来,那水经过喉管和鼻腔时,他又感到火烧似的疼痛。又一个海浪袭来,将他又往没水的岸边推了几英尺,这才终于把他扔在那儿了。

“哦,天哪!上帝!”彼得斯呻吟着,那些字眼一个个从他血糊糊的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翻过身,凉爽的空气送来超度的感觉,他贪婪地呼吸着,可是肺部猛一紧,又只得将其咳了出来。他感觉撕裂的防水服里兜着海水,已淌到下身、四肢和每一个关节,正火燎一般烧灼着皮肤,可是他全身乏力,已没法将其抖掉了。

我的胳膊。怎么动不了?我怎么动不了呢?

他硬是使足了劲儿才动了动胳膊。胳膊上零星挂着橡胶和碎肉,正间歇性地抽搐着,他死死地抓住,将其移向自己的身边,然后又抬起来凑到面前,用指头碰了碰本该是右眼的地方,可那儿已经脱落,上面蒙了一层胶质,全是内脏凝冻而成。眼下他还不知道,因为眼部血管破裂,眼神经严重受损,他很快就要双目失明了。彼得斯渐渐失去知觉,却还挣扎着让肺部四周零碎的管壁充氧。此时,他回头看了看那一线树林,想闹明白自己究竟在哪儿。

海变(5)

朦胧之中他猛地一惊,忽然看见就在几英尺远的地方,一位印第安小男孩正蹲在一堆岩石上。在小船熊熊的烈焰映衬下,小孩的皮肤正闪耀着火焰般橘红色的光芒。

彼得斯向小孩眨眨眼,他只有这点劲儿了。

那孩子也向他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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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8日

北纬50度0分;西经132度0分

太平洋东北海域老爸气象站探测区内

从考察船“埃克塞特”号向地平线望去,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只是一条线,灰蒙蒙的,没有一点特色。这会儿,船正径直向西巡游,看不见任何陆地。除去浮云聚散,这片景象已有十天没有变了。50度纬线几乎穿越了北太平洋四分之一的水域,在全球海洋流体联合研究计划的研究人员所设计的一张以字母顺序标识的样本坐标表格上,这一纬线被记作“P线”。考察船每年有两次回到这些相同的位置,每次要待上多达五个星期。他们抽查海洋的温度、含盐量、微生物群和微量元素,估测这些有机物和无机物在海里的循环和再循环过程。通过反复认真的观测,一个模型正逐步成形,可以确定海水成分、海洋持续进化的原因,还能对海洋运动做出一些预测。那些相信并意识到考察船不久就会归航的人都知道位于西经150度线末端的P24站,它被人们亲切地称为“老爸”站。

身高刚过六英尺二的威廉?布罗克?加纳早已习惯在每次经过“埃克塞特”号的随便哪一个舱门时稍稍低一下头。他可算是肌肉发达,胳膊腿儿壮实得很,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虽说沙滩排球赛、临时凑合的篮球赛或者周日早晨的散步他都很少参加,但他天生有股子运动员的劲儿。加纳双眼呈灰色,很亮,有如水晶一般,其神情有时一眨眼的工夫便能由同情转而露出凶相。他长相英俊,五官轮廓分明,清秀,可是有两处不大但十分显眼的缺憾,一是鼻梁稍稍有点歪,另外还有一道小疤划过眉毛,就像个懒散的S。这两处缺憾都是他短暂但令人肃然起敬的美国海军生涯给他留下的纪念,虽说他很早就退役了,那时他的军衔是海军少校。

地点不同,时间变了。但仍在同一片海上。

加纳迈出主控室,向船尾走去,同时瞟了一眼深度计,此处的海深是3520米11550英尺,差不多正是全球海洋的平均深度。“埃克塞特”号早已穿过了像水底地理圈环裙一样坐落在北美大陆的大陆架,此刻正以13节的速度在离海底两英里的水中巡航,这儿离地表是最近的了。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扔出舱去,即使做自由落体运动,最多只要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底。

“埃克塞特”号船尾正中矗立着一根漆成亮黄|色的A形大吊臂,船过之处泡沫翻滚,在其后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那个几乎同样耀眼的庞然大物是身穿橙色防护服的谢尔盖?祖博夫,“埃克塞特”号的研究总管助理。此刻,祖博夫的目光正反复地交叉盯着绞车和缆绳上吊着的一个闪亮的圆球。那圆球直径5英尺,离甲板还有15英尺远,正随着缆绳的收缩轻轻摆动着。这个圆球其实是一台浮游生物自动取样机,是加纳挖空心思设计出来的成果。过去100年,海洋形态学研究也许曾产生过不计其数的“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取样机”,却只有几种设计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加纳的设计精致而富于个性,但许多人认为即便不是荒唐透顶,起码也不对胃口。剩下的人却认为这是一次革命。加纳第一次带着这台发光的怪物登上“埃克塞特”号时,祖博夫就是后一种观点的支持者。但是经过无数次的调试、线路不停地烧坏,他们绝望甚至诅咒过,因此最初的那种印象就像落潮的海水已经淡淡地给忘记了。祖博夫此刻看护着加纳的发明,就像一位不知疲倦的母亲望着自己聪明却一直体弱多病的孩子。

这个球形装置的下半截由重钛铸成,除了上面一列列的红外线探测器和专门用来计算和辨别微生物自然属地的微焦摄像机外,看起来还算平滑。上下两半球的交接处是一些样本柜的开关,能自动截取部分水流,以备以后分析(从前面看,这些柜门正像一张张开怀大笑的嘴巴和眼睛,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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