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草的含义。我为这位老太太选了牵牛花(离别时的爱)。从她家人对她的关心程度来看,这种花是合适的选择。
我洗了最后一遍手,然后关了灯;她不会介意我关灯的。我顺着楼梯走到一楼的灵堂,离开地下室的水泥地板和刺眼的灯光,来到放着皮沙发和肃穆的纸巾盒的门厅。这里是某种炼狱,让悲痛欲绝的人们聚集在一起,低声把自己的遗憾告诉死者,或者告诉彼此。
灵堂现在应该是空的。今天早上莱纳斯安葬了一个有三个孩子的中年男子,老太太的追悼会要等到明天下午。我有点想回莱纳斯租给我的小屋,去沏杯茶。那屋子藏在一个爬满紫藤萝(热忱的欢迎)的棚架后面。这架紫藤萝将我的生活与这间维多利亚风格的殡仪馆隔开。莱纳斯住得离殡仪馆更近。他和阿尔玛分别住在殡仪馆的上面两层;他们没想过用棚架与死者相隔。环顾殡仪馆的门厅,我觉得有点怪,可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门厅的色调是阿尔玛选的,和她家颜色相近:巧克力色的皮沙发,酒红色翼状靠背椅,|乳白色的墙裙上点缀着锃亮的黄铜开关面板。我觉得用这些颜色配死人,倒也有理。
我握住门把手,迫不及待地想让自然光照在脸上。但我却停住了。我发现有什么东西在一大丛马蹄莲(谦虚)后面动了一下。是个小姑娘。
她一只手指顺着茶几面滑动,一绺头发遮住了眼睛。她最多只有八岁,瘦小,而且是一个人。
“你好啊?”我说。
她往后缩了一下,朝我看看,可是没说话。
“你父亲呢?”我问她。
过了一会,她才从退色的粉红色衣袖下伸出手指,按在自己胸口上说“我?”
我望望四周,看有没有别人在。“你是跟你父亲一起来的?他有没有把奶奶的衣服带来?”
她也看了看周围,然后摇摇头。
“那你跟谁一起来的?”
她有点迷糊。我想起从前也有不少孩子来过殡仪馆,被一连串的事给吓懵了,连大人的名字都想不起来。要是我外婆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用猪鬃刷子来招呼。
“你等着。”我说。
小姑娘一动不动。我探出头,绕过墙角瞥了一眼莱纳斯的办公室。门关着。“你家人是不是在和巴塞洛缪先生说话?”
“那个大个儿?”她一边说,一边转过身。从侧面看,她身形很可爱。我在琢磨到底什么叫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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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我回答说。她的表情有一点变化,感觉她放松了,也好像她认识莱纳斯。我不太确定。她的目光在那绺头发下闪烁。87book。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死结(4)
“他是不是老穿着毛衣?”
在四十瓦的灯光下,她的皮肤显得特别黄,也许是夏日里被阳光亲吻的光泽已经退去了,变得灰黄。我的皮肤在新英格兰惨淡的秋天里也是这种颜色,然后在漫漫长冬里变得惨白。她穿一条牛仔裙,小腿露出来,也苍白得不同寻常。她说话的时候,我就忍不住盯着她两颗门牙间的缝隙看,看她的舌头在缝隙里闪现。她的头发又黑又细,柔顺,卷曲,垂至腰间。我暗想,她母亲给她梳头的时候,她会不会哭。
“这么说,你认识巴塞洛缪先生?”
“我常在这儿玩。”
我突然想起来,有个单亲妈妈刚搬到附近的一间出租屋里。晚上我经常看到这女人带着个孩子在人行道上慢吞吞地走,去不远处的泰德什街角杂货店买东西。有时候,我看到这女人路过街对面的公墓时会在胸前画十字,并示意她的孩子离人行道的边缘远一点,离镇上唯一的繁华街道远一点。无论什么天气,她们都是走着去,女人嘴上叼着一根烟,低着头,而她的小女儿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那孩子蹦跳的时候似乎并不知道旁边就是死人。这应该就是她,那个小姑娘了。
我走到孩子跟前停住。“我叫克莱拉,克莱拉?马什。”我看着一只手伸到嘴边啃指甲。“你叫什么?”
“翠茜。”她边说边用手指拨弄一朵萱草花(撒娇)。
“翠茜?”
“帕特丽思,可大家都叫我翠茜。”
名字,只是个名字。没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