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浓浓,天空满是棉絮般的云朵,客车向前驶着。一些小汽车前前后后忙着监督跑道,给客车带路。其中一辆引导两辆大客车驶向在昏暗中浮现的一个奇怪的影子:那是一堆金属,上面的舷窗好像是画出来的。在机翼边上,几个字被白色的漆盖住了。第一辆客车停在舷梯前。宽大的台阶上淌着雨水。两个小型起重机刚刚开来,举起一个装满行李的大箱子。搬运工冒着大雨通过打开的活动门把行李运进货舱。工人们对冒险上这架飞机的疯子们没有丝毫的同情。“真是找死!”一人说,但是,由于迷信,没人回答。舷梯高处,在灯光微弱的入口处,空姐们和一个手持小本子的客机服务员交谈着。艾里亚娜对旁边的男人说:“依你看,是这架飞机的使用说明书吗?”第二辆客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了下来。下车的旅客拖着手提箱向舷梯的台阶拥去。他们中间有一名年轻的金发女子克洛蒂尔德。约朗德,是在网上拍卖会上买了这次立等可飞的航班的旅行社的代表,她对这趟旅途忧心忡忡,害怕失望的乘客会发火闹事。旅行团中年轻的澳大利亚女孩叫起来:
“我才十八岁半,这么早死掉真是可惜!您不觉得?”
她大大咧咧地开着玩笑。在那些富裕的国家,和她同龄的青少年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人,并深信自己可以活到一百岁。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女人的阴谋(2)
机组纪律严明,乘务员殷切地想要表现他们的亲和力,这一切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从前就干这一行,因为种种原因——比如年龄——而离了职,现在又被召集在一起。机长大概已经退休,在最后关头才被从邻国召回,负责此次跨大西洋的远行。乘客们登机时,他正扯着绷得太紧的衬衣领口。空中小姐面带微笑但目光呆滞,她们热情地向每个人问好,心里厌烦着那些手提箱:这些行李会在座椅上方狭小空间泛滥成灾的。旅行社没有安排对号入座,争执声不绝于耳。倘若没有那个时时提防手中箱子的男人的帮助,艾里亚娜早给挤到后面去了。她丈夫经过好一番争夺才占住了走道右边连在一起的三个位子。他们的女儿克洛蒂尔德打心眼里憎恨此次旅行,决心对这可笑的冒险不做评论。萨缪艾尔?芒在左边第五排靠走廊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丽兹和约朗德坐在了第七排。
“这是架什么飞机?”克洛蒂尔德问她应该称呼“父亲”的男人。
“DC…10。”男人回答,“但不能肯定就是,”他用有点俗套的口气说道,“这架飞机不如正常航班舒服,可是,几个月来,所有的航班都满了。旅行社只能订到它。我之所以安排这次旅行,也是为了让你母亲高兴。”
艾里亚娜座位的一个扶手坏了。
“为了让我高兴?”她嚷起来,“你向我保证的可是豪华游,有坐卧两用位子的一等舱……”
“都满了!”男人淡淡地重复道。
他有别的心事。身为法国人,在法国,一张国际通缉令随时可能让他锒铛入狱。倘若他能去加利福尼亚,在庆祝两千年的四天狂欢里,他可以从从容容地从人间蒸发。
丽兹把日本人的行李箱推到一边,放下背包。她坐了下来,也问约朗德:
“这是架什么飞机?”
旅行社代表谨慎地回答:
“为了满足顾客的需求,我的老板拍板订下这架客机。我们可以保证,本次飞行非常安全。”
丽兹耸了耸肩。
“你知道,在我眼里这架飞机是堆破烂。很奇怪,这些人为什么不抗议?”
刚开始,一些乐观的乘客还以为能伸展伸展腿脚,也只是奢望而已。座位靠得太近,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芒想着不知舱门有没有关好。令人不快的寂静笼罩着人群。一个孩子找不到地方玩他鲜黄|色的坦克车,试着在前面座椅的靠背上滑动他的玩具。
机长宣布一接收到控制塔的信号,飞机就马上起飞。“我们在第四跑道上。”他清了清喉咙又说,飞行将持续十二个钟头,但逆向风可能会降低飞行速度。艾里亚娜向亚当嘀咕:
“我宁可下飞机回马尔里。看,那边有个孕妇。这是个坏兆头,真叫我害怕。”
“为什么?”亚当问,“孕妇是延续生命的希望呀……”
“也许吧,但我们不要!”她说,“我记得有一部灾难片,里头有个女人在飞机上生孩子。夏顿?埃斯东演医生,好不容易才把孩子接生下来。”
还没等她起身打探消息,马达的轰鸣声便已响起,机舱震动起来。信号灯亮了,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空中小姐在中间走道的一头示范救生动作。当她扯出救生衣的时候,一块破布头留在手上,她马上把它藏到口袋里。
飞机在灯光微弱的跑道上滑行了好长一段时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然后飞了起来,慢慢地升向空中。乘客们微微向后倾斜。
“啊,座位这样摇晃可真不错!”艾里亚娜说。
“不是座位,妈妈,整个飞机都在晃!”
飞机恢复了平衡,空中小姐端着托盘走过来。盘上倒满橙汁和香槟酒的玻璃杯摇摇晃晃,丁冬作响。
“能帮我拿杯香槟吗?我的胳膊很疼。”艾里亚娜几乎是笑着说。
“当然。”男人回答。他喜欢这休战的片刻。
他们找不到地方放空杯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