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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第1页)

虏的封疆大吏。叶总督被英国人像运“猪仔”一样海运到加尔各答,因为水土不服,病死于异国。一八五八年五月,英法联军又攻陷大沽、天津,为息事宁人,咸丰皇帝派大学士桂良和吏部尚书花沙纳前往议和,正在北边趁火打劫的俄国人也闻风赶来,再加上一直以调停为名的美国人,清政府与英、法、俄、美等四国签署了条约,史称《天津条约》。

次年六月,双方为在何处换约争执不下,又在大沽大打出手,清军小占便宜。英法两国鬼子于一八六零年卷土重来,再度攻陷大沽、天津,双方在直隶通州会谈,因洋鬼子骄横无礼(不肯答应在换约时向皇帝跪拜),谈判破裂。清方僧格林沁亲王将对方的谈判代表巴夏礼等三十九人扣押,亲自痛骂一顿后,解送刑部大狱,要让洋鬼子尝尝中国天牢的滋味。据说僧亲王一边骂,边上的清兵就狠劲地敲巴夏礼的脑袋以示强调。另一个谈判代表洛奇更惨,被抓着头发和胡须在僧亲王马下的尘土中蹭来蹭去。在押送途中,他们身上的金纽扣什么的,都被押运的大兵们拿走。

然而,这一行为虽然快意恩仇,却严重违背了国际公法,而清方扣人的理由居然是:“该夷巴夏礼能善用兵,各夷均听其指使,现已就擒,该夷兵心必乱,乘此剿办,谅可必操胜算。”

被激怒的英法联军继续向北京进军,僧亲王亲率大军迎击于张家湾、八里桥一线。中国军人虽然勇敢顽强,但装备和战术技能与对手相去甚远,遭到惨败。德里松伯爵在《翻译官手记》中记录到:“桥口站着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鞑靼人,他看起来像是总司令的旗手。他手执一面写有黑字的大黄旗,并且把这面旗帜不时指向所有的方向。此乃僧王之旗,所有官长的眼睛都注视着它,因为它正向全体中国军队下达着命令……此刻,全军精锐亲自保卫的那座桥也业已堆满尸体,然而这个鞑靼人尽管已孑然一身,却仍挺立在那里,可能正在传达僧王的最后命令。子弹、炮弹在他的周围呼呼作响,飞啸而过,而他却依然镇静不动……霰弹把他击倒在地,于是大旗也向一旁倒去,随着它的旗杆而去的是一只紧紧抓住它的痉挛的手……”这就是电影“火烧圆明园”里,那个感人肺腑的镜头之出处。

英法联军攻至北京郊外,咸丰皇帝仓皇出逃热河,巴夏礼等人虽然被释放,但让英法联军愤怒的是,代表团中二十六名英国人,死伤各半;十三名法国人,七死六伤,随团采访的《泰晤士报》记者包尔贝甚至被分尸。

英国人坚决要求烧房子以示报复,但法国人则认为抢劫是个好主意,放火属于损人不利己,兴趣不大。最后,英国人的主张占了上风:“第一,被囚诸人,手足缚系,三日不进饮食,其受如斯野蛮之待遇,即在此地。第二,若对于中国政府所为不顾国际公法之残酷行为,不予以久远之印象,英国国民必为之不满。若现即与之媾和,订约撤兵而退,中国政府必以吾国人民为可以任意捕杀无忌,在此点上必须警醒其迷梦也。皇帝避暑行宫固已被掠,然其所蒙损失,在一月内即可恢复原状。……圆明园宫殿之为要地,人所共知。毁之所以予中国政府以打击,造成惨局者为此辈而非其国民,故此举可谓为严创中国政府,即就人道而言,亦不能厚非也。”因此,联军决定焚毁圆明园以给中国人留下一个“久远之印象”。

这个目的,他们达到了。至今,在北国的旷野上,在野花蔓草中,犹有那洗不尽的耻辱与悲凉。但我们中有多少人,还记得这份耻辱的由来?

勇敢不能掩饰愚昧,勇敢也不能掩饰落后,勇敢更不能掩饰这个帝国的衰落。

一八六一年八月,咸丰皇帝病死在热河,懿贵妃叶赫那拉氏所生的皇长子载淳继位,是为清穆宗,时年仅五岁。十一月,叶赫那拉氏与恭亲王奕两个小青年,联手发动了“辛酉政变”,咸丰指定的“顾命八大臣”中三人被杀,五人被革职。叶赫那拉氏与咸丰皇后钮钴禄氏一同垂帘听政,改年号为“同治”。叶赫那拉氏就是慈禧太后,接下来,她将统治中国四十七年。两个半世纪前,她的祖宗叶赫部首领金台石,在兵败自杀前,曾恨恨地说,爱新觉罗是我们的大仇人,叶赫部哪怕只剩下一个女人,也一定要报此仇。慈禧太后死后的第三年,清朝便灭亡了,近代的人物,大多将清朝灭亡的责任归咎于她。这位叶赫那拉玉兰儿,大概就是金台石所说的那个女人吧?

九、“太平”与“中兴”

被老派人物讥讽为“鬼子六”的恭亲王奕,在慈禧的大力支持下,掌握了军政大权。他设立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自任总理大臣,一心一意地办起洋务来。因为他不像老派人物那样妄自尊大,能够比较理性地和洋人打交道,所以得到了洋人的支持。

而在天京,也换了一套班子。为了弥补“永安五王”留下的空缺,天王洪秀全提拔了一批在战争中涌现出来的英雄人物:陈玉成被封为英王,李秀成被封为忠王,共同掌握了军事大权。而自香港归来的拜上帝会元老人物,天王的堂弟洪仁则被封为干王,担负起了内政工作。虽然这几位杰出人物的才干并不逊于他们的前辈,甚至在道德操守上还有过之,但此时,太平天国赖以起家的精神支柱,早在“天京事变”的炮声中轰然倒塌,他们除了一己之力,已无所凭借。

力量的天平逐渐倾向清朝一方。缓过神来的清朝新政府,对外争取外援,对内则重用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实干派,竟然回光返照。清王朝数十年的人才储备,两百年的正统熏陶,此时逐渐发挥出效力,而失去了精神武器和道德力量的太平天国则一蹶不振。

一八五六年十二月,武昌第三次失守,接下来,一八五八年四月太平军又丢掉了九江,猛将林启荣战死沙场,清军于一八五七年六月再度围攻天京。

虽然李秀成、陈玉成等人也取得了再次击破江北、江南大营,以及庐州三河镇之战的胜利,但形势日趋严峻。西洋各国对清政府表示支持,甚至还在上海战役中直接参战,击退了李秀成的大军。一些西洋人则以个人身份加入清军作战,组织了“洋枪队”参战,如华尔、戈登的“常胜军”,法国人组织的“常捷军”等。

一八六一年,天京的最后一个外围屏障安庆失守。李鸿章组织的淮军则进军上海,窥视苏州、常州,左宗棠所率的另一部湘军也自江西进入浙江。

一八六二年五月,正当李秀成准备攻取上海时,陈玉成固守的庐州遭到清军进攻。在安庆解围战中遭到重大损失的陈玉成兵力薄弱,只得退出庐州,在途经寿州时,被当地团练头子苗沛霖出卖给清军,随即于六月间被杀,当时才二十六岁。天国的顶梁柱又塌了一根。

这时候,曾国藩的九弟曾国荃所率的湘军主力,也进抵天京城下,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天京攻守战。围城之初,李秀成曾率十三王,以二十万大军围攻曾国荃驻军的雨花台,但连攻四十六日不能克,被迫撤围。北伐时,两万太平军就可以纵横北中国,而此时,二十万太平军竟连曾国荃两三万人都吃不掉了。短短数年间,天国已走到了末路。

一八六四年六月,洪秀全病死。他在病中坚决不肯服药,也许是不愿亲眼看到天国的毁灭吧?李秀成虽然在围城之初建议突围他去,但洪秀全不肯接受,每天但说“天话”——这些指示大多荒诞无稽,连李秀成都觉得是“梦话”。

七月十九日,固守了两年的天京城终于陷落。李秀成保护着幼天王洪天贵福突围,他把骑惯的好马让给幼天王,而自己却掉队被俘。曾国藩亲自从安庆赶到金陵城下,和这位太平天国的末路英雄进行了坦率的交谈,两人颇有惺惺相惜之感。但交谈的内容,曾国藩后来却相当隐晦,避而不谈。

当时曾国藩门生亲故遍天下,东南军政大权尽在他手中,若他有异念,则天下鹿死谁手,未可知也。因此,他身边的野心家个个跃跃欲试,而清廷对他的猜忌也日深。

传说他九弟曾国荃曾私下里劝他自立为帝,取代满清政权,他踯躅通宵,次日对老九说:“人家待我们还好,何忍出此?”还有传说讲,他手下大将彭玉麟也曾密函问他:“东南半壁无主,老师其有意乎?”曾国藩读罢,勃然变色,急道:“不成话,不成话,雪琴(彭玉麟字)还如此试我,可恶,可恶!”然后把信撕成一团,吞下肚里去了。清军阵营的人马尚且如此,敌对阵营的李秀成,会不会也“英雄所见略同”呢?而在曾家后人中,也确实有“李秀成劝文正公(曾国藩谥号文正)当皇帝,文正公不敢”的说法——这大概就是曾国藩对两人的谈话秘而不宣的原因吧?

李秀成在他生命的最后岁月里,写成了数万字的《自述》,这是研究太平天国史的重要资料。在《自述》中,李秀成沉痛地讲述了太平天国从崛起到衰亡的过程,这是一篇让人惋叹不已的回忆录。他请求清政府停止对太平军残部的屠杀,为天下留些元气,“至肯赦者,天下闻知,无有不服”。此外,作为著名战将的忠王,还对国防和军事建设提出了许多建议。

然而,正如当时西方报道的那样,“忠王现正在撰写自传。同时,他也在等待着北京的裁决。至于会是怎样的判决,其实已勿需多问。确实,大清政府如果放过像忠王这样声名卓著的叛军领袖人物,那一定是疯了。他的名字本身就是反抗的代名词,只要他举起一面旗帜,全国各地就会有无数的人聚集到他的周围”。

他的下场,已经毫无悬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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