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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第2页)

趁着元演和“十八子”他们在白兆山,我们为小虾儿和绿叶办了婚事,趁着热闹,我也好好地醉上几番。这样欢欢乐乐地过了好几天,元演怕误事,便对我说:“宋之悌大人恐怕很快就要到江夏了,我虽然想继续住些日子,但实在是怕对不起宋大人,只好等我接待过宋大人后,再回到白兆山来了。”

看到他们父子这么关心一个受贬经过的宋之悌,我油然滋生出对这位未曾谋面的被贬将军的同情来,于是就对含烟说也想陪元演去江夏会一会宋之悌。“十八子”他们见我也要去江夏,自然也希望同去,说到了江夏后他们也好再往江东去。含烟知道我这次并不是远行,就同意了,只嘱咐我要速去速回。

一路无话。我们到达江夏,我先送别“十八子”和另两位同姓兄弟,并向他们赠诗相勉。他们离开后不几天,元演和我便如约往黄鹤矶头,迎接被贬朱鸢的河东节度兼太原尹宋之悌。

这天,从一艘大官船上走下了一位须发苍白但孔武威猛的老年官员,他的身边有两个年轻人相随。元演立即说:“那官员就是宋大人。”便拉着我一齐迎了上去,一起行了拜见尊长的大礼。元演十分恭敬地说:“晚辈元演听从父亲的教诲,专门在此等候宋大人。”接着又介绍了我,还代我说了一番瞻仰崇敬的话。

宋之悌稍稍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地说:“是了,是了,我还记得当年接替苏相公到成都任职时,苏相公曾经交代说起过西蜀的人物,其中就有‘赵蕤术数,李白文章’,可惜当年我们无缘相见,不知太白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宋之悌最后一句问话使我觉得惭愧,只好如实回答了。

他也就不再问什么,转身叫他的两个儿子和我们相见,告诉我们说长子叫宋若水,次子宋若冰。宋之悌一行,按照朝廷的规定由汉水到达江夏后顺江入海,经东海、南海,最后到达朱鸢。

元演已经在黄鹤楼上准备好了饯行的酒肴,大家登楼坐定,宋之悌唏嘘几声,除了和我喝酒,就是捧着酒杯伫立窗前。他时而遥望西北——西北的虢县,那里是他的故乡,那里有他的一大家子人和父兄留下的田庄;他时而远眺东南——东南的朱鸢,那个在苍茫的大江连接着苍茫的大海之外的地方,那里是天之涯、海之角,那里有大唐的安南都督府,都督府辖下有一个几乎不为世人所知的叫做朱鸢的小地方,那里就是他终老和埋骨的地方了。

我的目光跟随着老将军的身影,但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他那惶惑而痛苦的目光。我知道他的心在流泪,不,是在流血。我不明白,在这个煌煌的大唐盛世,为什么总会有这么多才子到处劳碌奔波,为什么总会有这么多忠臣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被贬、被流放?

大家喝着闷酒,席间笼罩着一片愁云。

到底是一名沙场宿将和封疆大臣,还是宋之悌老将军振作起昔日的雄风,举酒说道:“我宋之悌感谢各位的千里迎送,但我不知道能拿什么来回报?各位德才兼备,前程无量,我一定会在朱鸢静听你们的佳音。不是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吗?来来来,我只有借用这杯酒表示谢意了,我敬各位一杯!”

他又特地看着若水和若冰,沉重地说:“你们的孝心我心领了,你们还是快快回家,一边侍奉好母亲,一边思量怎样奔你们的前程吧!”

若水和若冰双双离席跪下,痛哭流涕。

这一天本来是难得的好天气,风和日丽,处处杂花满树,处处莺歌燕舞,浩浩的长江中,百舸千帆,上上下下。但是,沉重的悲怆在我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黄昏不知趣地提前降下了灰暗的帷幕,蛇岭森林中的群猿,发出寻妻唤子的啾啾声,一声声,一句句,令人感到凄然、怅然。

我和元演送宋之悌上官船后回到客舍里,又说到宋之悌的不幸。两个人都叹息起来。我更加无法安枕入眠了,想想宋之悌,想想自己,还为若水和若冰兄弟担忧。我由宋之悌联想到自己已经三十五岁了,还是一事无成!又想到宋之悌的伤心不平处,我不由得凄然长叹:“宋之悌啊宋之悌,我李白不能不把您当作知己呀,我无力相助,只有为您痛洒一掬悲怆之泪了。”我于是轻轻起身,点燃蜡烛,铺开稿笺,沉重地写出四十个字的血泪悲歌来:

楚水清若空,遥将碧海通。

人分千里外,兴在一杯中。

谷鸟吟晴日,江猿啸晚风。

平生不下泪,于此泣无穷。

我含泪在诗笺题上《江夏别宋之悌》。我知道,其实自己是在“借他人之酒杯,浇胸中之块垒”,将自己清襟可鉴的自许和坎坷不遇的的悲恨,借离别之际一并泻出。次日晌午,我把诗赠给了宋之悌。宋之悌一字一句地吟上一遍,老泪纵横。他颤抖着把诗递给若水、若冰兄弟,激动地说:“这太白的杰作,你们一定要当作宋家的传世之宝代代相传。我朱鸢之行,有‘天上谪仙’为伴,真是三生有幸啊!”

在离去和道别之间,我心中只有越来越沉重的悲怆。送别了宋之悌,但是送别不了一种忧愁苦闷的心境。我还是一片迷茫。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九章  不知何处是他乡(1)

第九章  不知何处是他乡(1)

开元廿三年的冬天,新任汉东太守孟元轲将为新落成的紫极宫大办庆典。孟元轲特别叮嘱元丹丘、元演兄弟一定要请我届时到场,说要和我饮酒作诗。

我欣然前往。欢聚游玩一番后,再回到白兆山时,冬天已经过去,又是春光明媚、春风拂面暖了。

当我带着春天的气息快步跨进家门时,却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了:几间偏房茅草零乱,好些地方露出了竹椽子,几间正屋的屋角和屋脊也瓦少砖缺,板壁上、台阶上遍布污渍,到处弥漫着霉湿味,显得死气沉沉。我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似乎听得屋后的桃李园中有人在说话,于是高声叫道:“含烟,含烟,我回来了!”

我的话音刚落,急匆匆响起了一阵零乱的足音。一会儿,丫环小春横眉怒目,像一个女判官似的,双手叉着腰站在我面前。我急忙问道:“夫人呢?夫人和小平阳在哪里?”

小春恼怒地说:“亏你还记得有个夫人?她病了,病得都快要死了,她有病的时候,你这个叫她夫人的人又在哪里?你看这庄院、这房子,四面透风,到处渗雨!这白兆山也太歹毒了,落了一冬的雨和一冬的雪,夫人染上风寒,咳喘都好几个月啦!”她一阵连珠炮朝我打过之后,低下头嘤嘤地哭了。

我听后,感到非常难过,感到十分对不住含烟。正要入房看她时,只见她扶着墙壁慢慢地挪着步,蹒蹒跚跚地走了出来。她的眼里分明还挂着泪花,但她仍然微笑着轻声说:“小春不要哭了,太白也是受了不少的苦的,我的病没有问题,它是逢春就好的。”

我一时竟无言以对,只有默默地扶着含烟回房间去,我只觉得她病恹恹、轻飘飘、虚弱弱的。小虾儿从外面抓药回来,见了我,立即也是双眼发潮,但他也像我一样,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彼此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亏欠含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于是暗暗下决心,不想轻易离开她半步了。

我总算在含烟身边度过一个美丽的春天,直到她的病完全痊愈,全家人才真正高兴起来。但是,在这个春天里,我的心中还总是记着在紫极宫的斋宴时,答应过元丹丘、元演兄弟,等到回家安排好杂七杂八的事儿后,一起游嵩山和太原。如今见含烟的病好了,小平阳又活泼伶俐,从内心感到由衷的高兴,脱口对小平阳说道:“乖平阳呀,阿爸交好运了,要出去干大事啦!”小平阳一听,立即撅起小嘴,一脸的不高兴。

含烟听了,嫣然一笑,嗔怪地说道:“你呀你,我看你是官迷心窍了。你的这句话,在梦中都不知说过多遍了!平阳乖,就让阿爸去吧!”

“得唔得叉叉”的布谷鸟的叫声还响在耳边,元丹丘和元演就如约而来。于是,我们三人骑上马,踏上了西行的道路。有好朋友结伴同游,正是人生一大喜事。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们有说有笑的,只走了两天就到达了隋州。

汉东太守孟元轲热情地迎接我们,第二日就设宴为我们洗尘。酒过三巡之后,孟元轲说出一连串喜讯来:信安王北征奚、契丹,连获大胜;年前又与幽州长史张守跬联兵合击,用张守硅的离间计,只对战一阵,就斩了契丹王屈烈的元帅可突干。

他欢喜地说:“捷报传回,皇上龙颜大悦,宣布新立的酋长李过折为契丹王,加封信安王李棉为河北道行军副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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