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样的追问可能很愚蠢,因为陷入了目的论的预设。可是,舍弃目的和意义的追寻,人类的灵魂有多大的力量,能扛住这一份茫茫的虚空?一切都有预定的安排,一切都预定会结束,一切东西都还有意义吗?意义和虚空,本是二位一体,一币两面,只在于个人的设定,翻手云覆手雨。
所以说,最根本的问题,是价值观。
小秒针哲学:由谁决定或人类的命运
小秒针感冒了,一般情况下,听之任之,或者喝点板蓝根,严重时便吃中药。板蓝根和中药都叫做药,但板蓝根微甜,小秒针喜欢,中药极苦,谁都不爱喝。
这一次又感冒了,先吃了两天板蓝根,不见效,于是我煎了药。
小秒针没有防备,喝了一口,苦着脸说:“怎么不是板蓝根啊,我不吃这个药,我吃板蓝根吧。”
我声色俱厉:“吃药还有选择啊?这不由你决定!”
小秒针改用商量的语气:“妈妈,你给我吃板蓝根,好不好?”
“这也不由妈妈决定。”
小秒针困惑了:“那由谁决定?”
“医生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那医生听谁的?”
我一时语塞了,吃什么药是由医生决定的吗?那医生又由谁决定?
一切都由自然法则决定。所谓“客观规律”。
可是,自然法则从何而来?谁是自然法则的制定者?谁又是执法者?由谁来保证法则的公正合理?——谁说自然法则一定是公正合理的?
还有,人类为什么是这样的命运,对于至高无上的法则,只有俯首帖耳、唯唯诺诺遵循的份。人类的智慧,就表现在认识法则,构建联系,人类的理性,就表现在遵守法则,惟命是从。这就是人类的尊严和价值?那么,人的自由又表现在哪里?被决定就是人类永恒的命运?最驯服的奴隶才是最自由的?人可能自由吗?自由是什么?
或许,可以将现代物理学的量子力学胡乱引申,说,世界的运转本没有规律可言,人类社会的发展也没有规律和必然性。
到底有必然性才能自由,还是没有必然性才得自由?这是不可解的问题。
小秒针哲学:罪过和救赎
叔本华说过,el delito mayer des hombre es haber nacido(人最大的罪过是降临人间),没有比这更违背事实又蛮不讲理的话了,在“降临人间”之前,根本就没有人。所以,也没有“人”降生。这就像对“时间产生之前”的猜测一样,问题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
当几千万上亿的精子在*里欢呼奔突和嬉戏时,没有哪一个是怀着“成人”的志向的。却有其中的一个或几个,像醉酒的刘姥姥误闯进宝玉的怡红院,于是有了之后好长一段孽缘。
我倒觉得,人最大的罪过是让他者降临人间。这是宇宙运行中最大的不公正:自己做的事,让别人来承担后果。将他者强行拽入人世,平白地让他承担为人的一生。为了弥补这错误,就要养他育他爱他宠他,指望他活得好一点。多少年来,学者们总说,父母对子女的爱,是出于种族繁衍的本能。我更认为,这种爱其实是出于求赎本能。对自己行为的弥补和救赎。
据说遭受过巨大祸难和深度心理创伤的人,比如从集中营出来的人,会坚决选择不生育孩子。这种决绝的自我终结,大概就是因为他们深深了解了生而为人之可怕和自我救赎之不可能吧。
再往远处想一点,很多思想到深处的人,比如哲学家,会选择不要婚姻和孩子。古代中国遇到谋逆的,要满门抄斩,从生理学上讲,未必没有道理。总之,人类从长远来说,会逐渐淘汰各种思想和行为极端的基因(比如反骨的基因、深刻悲观的基因等),整体上趋向于平庸和常态,从而越来越适于生存。注意,平庸并非无能,而是不要太能,也不要太弱。这个世界,属于平庸的大多数,比如我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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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秒针哲学:洞
“妈妈,这里有一个洞。”小秒针叫。他又在用手指抠那把破沙发,海绵被抠出来,豁着一个黑洞。是他干的,他有成就感。
若在平时,我早就咆哮起来了。这个破坏狂!不过今天我没心思。从艰涩的“神正论”里拔出头来,我茫然地望着小秒针和他的杰作,接着,似乎在酷暑中被兜头浇了瓢凉水,我清醒过来,豁然开朗。
我抱着孩子,问:“洞是什么?”
小秒针抬头看我,没有明白。“洞就是洞啊。”
“你再找个洞给我看看。”我笑吟吟的。
小秒针飞快地抓起桌上的面包,抠了一个洞。面包洞直伸到我脸上。
“洞在哪里?”我坚持问。
肥指头点着戳着:“这就是洞!”
“这是面包。”我说,“这不过是少了一小块的面包。你说‘有’一个洞,其实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