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里的夜明珠坠子揉在脸上,涣散的眸色里残存一抹死灰色的嘲弄。她知道,之所以会莫名的病如山倒,根本不是因为所谓的气血亏损。
只因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所以她的症状才会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在她近乎疯狂的去讨好皇上的时候,当真以为自己能够忘掉文浩,直到那天去给惠太后请安,听她无意提及睿亲王率兵还朝的消息,这才惊觉,原来文浩已经不知不觉间,就在她的心中根深蒂固了!
长相思,捶心肝,直把绮年玉貌的人儿捶的瘦比黄花,任谁也想不到,当今恩宠如日中天的慎妃娘娘,竟然会害上相思病。
不过她这一病可不打紧,真真苦坏了太医院里的那些御医们,由于医治了一个多月,她的病仍没有起色,撤的撤,贬的贬,弄得太医院几乎人人自危。
另外皇上还赏下很多东西,珍贵的药材,上好的补品,名贵的缎子,华丽的珠饰,恨不得用金银珠宝把她给堆起来,或许换个别的女人的话,一定会欢喜得了不得,以为自己当真的三千宠爱在一身。
但她心中清楚,男人是最靠不住的,就比如白鹏飞吧,信誓旦旦的说要帮自己查出凶手,却在那天以后不在露面,流云飞絮,散的没个踪迹。
秋桂见她终日拿着夜明珠坠子神思昏沉,忍不住从她手里夺了去,苦口婆心的劝道:“奴才也是个过来人,虽然不知晓娘娘的病因,但谁都看得出来您病的蹊跷,若是还天天把明珠坠子拿在受伤的话,保不齐哪天被皇上觉察出来,如何是好?”
“您就是不在乎自个儿身子,承欢公主总的在乎不是?”
“你和她真像!”茗慎微微咳嗽两声,捂着胸口道:“静妈在世的时候,也像你这么絮叨。”
秋桂怜爱地替她掖了掖被子,眼角微热道:“奴才是个没福气的,比不得娘娘的奶娘,娘娘还是忘怀过往的事情吧,当下养好身子才是要紧的!”
茗慎微眯着眼睛;不在说话;这时候,忽见彩凤穿着多宝丝线密花锦袄;像只花雀似的欢快跑了进来。
她喘着气,指着门外激动道:“娘娘,您快看谁过来看您了?”
茗慎好奇的张大了眼,顺着她指的放向看去,只见迎面走来一白胖贵妇,贵妇头盘硕大鸦髻,戴着一头的金玉珠翠,银盘一般的圆脸上,脂粉浓艳,宽大的粉金苏绣长袍紧紧绷在她水桶般的腰肢上,随着她一扭一扭的走来,越发缠的她行动不便。
这粗野妇人是谁啊?
茗慎怔怔的看了她半晌,感觉很熟悉,但又一下子想不起来怎么称呼,就在她微愣的当口,贵妇已经大胆的到她跟前,并抓住了她的手大哭起来。
“我可怜见的闺女呦,真真是让你遭了大罪,这才十多年没见,怎的就瘦成一把骨头了呢?我可怜见滴闺女哇……我娇滴滴的闺女呦……”她大声的哀嚎,但眼底无泪,还非得装模作样的取下掖在胳肢下的碎花手绢按按眼角。
“娘……您怎么会来宫里?”茗慎诧异的问道,她并没有太多重逢的喜悦激动;甚至还感到了无比的陌生;毕竟这个女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不愿意见她;而且她们之间横着十年的距离。
十年毕竟不是短暂的时间;那是一道很难跨越的沟鸿。
“还有啊,您怎么胖成这个样子了?害的女儿刚才楞是没能认出您来。”茗慎不可思议的问她,印象中的娘亲还是那个弱柳扶风的纤细身量,没想到她会胖的那么厉害,整个人像吹气球一般鼓了起来。
昔日尖瘦的下巴如今变成了又大又圆的满月,而且她平坦的肚子也吃成了小山高,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怀着几个月的身孕呢?可见是大哥把她照顾的极好。
梅香拉起茗慎的小手细细揣摩,越来越爱:“还不是闺女你有成色,不但熬上了贵妃,还那么得宠,娘沾你的光,在纳兰府里那是吃的好,穿的好,住的也好,再也没受过公主那厮的窝囊气。皇上为了你的病早点好,传娘进宫来陪伴你,可见外头说的不假,闺女你如今真真是皇上打心眼里疼爱的妃子啊。”
彩凤撇了撇,嘻嘻笑道:“夫人现在知道闺女好了吧,那时候多不待见我和娘娘,如今娘娘出息了,你可该多疼疼娘娘,这么多年,娘娘可是一刻都没忘记给您尽孝!”
“还是闺女好,还是闺女好,闺女是娘贴心的小棉袄。”梅香夫人继续抚着茗慎的手,转头对其秋桂、彩凤说嘴道:“亏得当年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娇闺女,要不这么把皇上迷的团团转呢?你们说是不?”
“娘,这是宫里,乱说话要砍头的。”茗慎紧握了下她的手,示意她收敛,谁知她竟然还来劲了。
“怕啥?如今你是这宫里的头一份尊贵,就该拿出点宠妃的款来,听说你暗杀了贵太妃,皇上却一句怪罪的话都没有,还怕娘说几句得意的话吗?”梅香抿着猩红的嘴唇笑道;耳垂上的红玉珠嘀嗒摇晃,谄笑成一脸的春风得意。
“在说朕什么呢?;这样热闹?”文轩醇厚的声音惊然响起,他一袭喜鹊登梅团花的茧绸常服走了进来,脸色带着春风得意的笑容,刚刚送走了年间来贺的外朝使节,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错。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人忙匍匐在地跪拜,一想到刚刚娘亲的话明显是被文轩给听见了,吓的神色剧变,生怕他将罪娘亲,背后议论皇上,造谣污蔑皇家清誉,那一条罪若较起真来,都是足够杀头的。
茗慎挣扎着起身下跪,嘶哑着喉咙咳嗽道:“皇上恕……咳咳……恕罪,家母初来宫中,不懂规矩;请皇上勿要……咳咳……勿要见怪才是。”
“躺好,快别起来。”文轩急忙上前抱住了她;抚似的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岳母玩笑几句,朕是不会当真的。瞧把你吓的,脸儿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