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没有回应陆仁的问话,而是细细的观察起了手中竹杯里那紫中透红、色泽晶莹的酒液。浅浅的品了一口,曹操便向陆仁问道:“此酒甘美不亚于青果酒肆中的各类果酒,而醇美酒意犹有过之,且酒色宜人,清香扑鼻。此酒可谓酒中上品,但孤却从未饮过,此乃何酒?”
“哦,是、是葡萄酒……”嘴上是这么说,可陆仁心里却在说就这能算是哪门子的葡萄酒?充其量只能算作是经过制酒工艺的卫生发酵,酒精度也就那么两、三度的葡萄汁而已!不过到不是不想提纯,而是曹洪那里的葡萄才刚收下来没多久,草草的酿制了一下之后,曹洪就让人先送到陆仁这里来让陆仁看看是不是酿造得法,所以就连曹操那里,曹洪都还没有送过去。
不过曹操闻言之后脸上却微微变色,复又浅抿细品了几口之后才道:“孤年少时博览群书,于《古国志》、《西域诸国记》中曾看到过有关葡萄酒的记载。依书中记载,两百余年前汉武帝打通西域,为的就是打通与极西大秦诸地的商货往来。据传,我大汉丝帛绸缎在西秦可与黄金等重而易,而西秦的王孙子弟所饮之酒就是这葡萄酒,贩回汉土亦能价比黄金。
“曾有商旅带回葡萄种与葡萄酒的酿制秘方,可惜因当年自长安迁都洛阳之故遗失在宫中,早已失传多年,至今已无人知晓……义浩,你又是怎么知道这葡萄酒的制酒秘方的?难道说你曾去过万里之外的极西之地?”
“万里?上万现代公制的公里还差不多!”陆仁心中暗自嘀咕了这么一句,跟着便大摇其头。别说陆仁真没去过,就算去过也不敢在这种场合说出来是不是?唐三藏去趟印度一个往返就是十一年,你陆仁一路流浪的去欧洲打个回来怎么也得五、六年吧,那依旧他编出的来身世,时间与年龄上可就对不上了,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才怪!当下赶紧的说了声“我怎么可能去过”,然后就把当时忽悠曹洪的话又说了一遍。
“……”
曹操皱起了细眉,仔细的打晾陆仁。说实话,曹操并不怎么信陆仁的这番话,可是他自己对西域之事也所知甚少,当然找不出陆仁话里的漏洞。而这件事虽然小,但却使曹操忽然觉得陆仁身上旁人所不知的谜团又加重了几分,心中暗道:
“这个人身上到底知晓多少旁人所不知之事?而现在看来,他的身上肯定还有隐瞒着许多帝人所不知之事,我可千万不能把他放走亦或是为他人所用。所幸此人心性散漫,无权势之欲,到也颇好驾驭,只是想收他的心还真有点难……”
第二百六十四回 直面而言
陆仁与曹操杯中的葡萄酒……其实严格的来说,只能算是葡萄汁。反正这东西的味道虽然很不错,但曹操却品得有些心不在焉。片刻过去,曹操想挑起点话头,就向陆仁颌首笑道:“想不到孤在有生之年,竟然能品尝到传闻中极西之地的美酒,实乃幸事也!”
陆仁笑着摇了摇头:“到不是我想扫曹公你的兴,只是现在的这些酒吧,其实还根本就不能称之为酒,若要我说,都还只能称之为葡萄汁而已。想要成为美酒,还需在此基础上灌装到橡木桶里,再置于地下温室中加以陈酿,至少也得到半年以后才能勉强成为真正的酒类。而且这种葡萄酒,在橡木桶与地下温室里放置得越久,其酒意越醇。如果能放满个十年二十年,桶中最后剩下来的那些,可谓是酒中精华。”
说完这些,陆仁忽然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因为这些他完全就是照抄的,可曹洪那里如果真的这样酿出来的,最后到底会是干邑还是白兰地?那可真叫天晓得了。而到那个时候,陆仁早都穿回去多少年了,能品得到曹洪的酒才怪。
陆仁是觉得好笑,曹操则是哑然,自顾自的摇摇头道:“十年二十年?孤今年已是四十有余,这十年的陈酿或许还能品上一品,二十年的陈酿孤可就有些不敢去想了。罢了罢了,义浩你既有葡萄酒就肯定种有葡萄,不如取一些来让孤品尝一下这西域传来的佳果如何?”
陆仁赶紧摇头:“我哪有栽种葡萄啊?眼下在整个许都城中只有子廉有一片葡萄林,这酒其实是我将秘方交于子廉,再由子廉酿制出来的。数日前制酒初成,子廉也不知道好与不好,就差人送了一些来给我品评一下。”
曹操闻言眉头一扬:“你与子廉……”
陆仁装作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几下头皮道:“我其实就是一个混日子的人,不想有事没事的就结下那么多的仇家。而我与子廉之间的仇隙,总得想办法去化解掉。”
“……”曹操无语了片刻,忽然指着陆仁大笑道:“你啊,终究还是一副真小人之心,什么时候你要是能把这真小人之心给改掉,相信你必会是天下知名的君子。”
说是这么说,曹操心里却说你这种心态不改最好!因为你这样心态的人是最好驾驭的,不过在官职方面可就得仔细考虑一下了,有这种谁都不想得罪的心态的人,有些官职是不能让他当的。
陆仁带着几分装出来的傻气,嘻笑道:“我才不想当什么君子,当着太累,哪有当个真小人自在?当个君子要处处言行谨慎、循规蹈矩,还要坐怀不乱的,我是自问我绝对不可能做得到。呃……”
说到这里,陆仁忍不住向稍远处的另一片树阴下偷眼望去,因为蔡琰和婉儿正在那边低声的说着些闺中蜜语。而蔡琰在间中也向陆仁这边望了一眼,见陆仁望向了自己,蔡琰则是很平静的向陆仁微笑了一下便又扭回头去与婉儿交谈。
曹操顺着陆仁的目光望去,自然也望见了蔡琰递给陆仁的那个微笑,心中却也隐隐的泛起了些许的失落之意。但曹操毕竟是曹操,只一瞬间的功夫就调整了过来,伸手拍了拍陆仁的肩膀打趣道:“怎么了?见了昭姬有些魂不守舍了吗?”
陆仁老脸微红,赶紧扭回头来向曹操干笑道:“曹公为何今日会带昭姬来此?”
曹操没有马上回应,而是仰头望了望天,忽然轻叹道:“谁言别后终无悔,寒月清宵绮梦回,深知身在情长在,前尘不共彩云飞……”
陆仁一怔,这首诗陆仁熟得很:“《离歌》?”
曹操怔住:“这首诗名为《离歌》?”
“哦、哦……”陆仁自知失言,可也没办法补救,只能硬着头皮胡编:“这是当初琴姬吟咏出来的诗,我在教婉儿曲乐的时候就顺便教给了她。而曹公会知道这首诗,应该是婉儿转教给昭姬之后,曹公你从昭姬的琴曲轻歌中听去的吧?”
曹操接着轻叹道:“天子初都许之时,士民皆有欢喜之意,可昭姬却因为家人落难,剩下她孤身一人寄居于孤府中,因此时时会在夜中对月弦歌,诉说心中哀愁之意,这首《离歌》就是孤那时听闻来的。转眼之眼就快两年的光景了,而且她还年轻,终归是要再找一个自己的归宿,不能一直这么寄居在孤那里……义浩,你是个聪明人,现在应该明白孤亲自将她送到你这里来的用意了吧?”
陆仁执杯的手微微一颤,连杯中的酒都颤出来了少许。半晌过去,陆仁才试探着道:“曹公的言下之意,今天是……是将昭姬送嫁至此?”
曹操点头:“正是!”
陆仁险些没喷口血出来,愕然道:“怎、怎么这么急?前、前几天才正式订下的……”
曹操很干脆的摆了摆手道:“已有媒妁为证,而且你与昭姬又都不愿加以操办,务求一切从简,那又何必再那么拖拖拉拉的?当然是早些了解为上。再者,你与昭姬若未曾完婚,她暂居在孤底中却又时不时的往你这里跑,只怕反而会惹来些闲言碎语。现在将她送来与你完婚,也可算是了了孤的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