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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部分(第2页)

大宋遗事 第八十四回(2)

这样的劾文,谁看了都会惊讶,更甭说一向认为君实与安石是刎颈之交的神宗了!他自然只能瞠目结舌!司马光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只是一个迂腐固执所能解释的了!然而究竟为的什么,神宗还参悟不透。暂时,他也不想去追根究底。他只希望司马光与安石仍然能和平相处,同心协力,一起辅助朝政,就是有些不同意见,也不妨求同存异;有些摩擦,或者还能相互参照,取长补短。不论怎么说,司马光是个有根底的人,史学尤为优长,虽迂腐,却不乏正直;不好官禄,淡泊名利,更是难能可贵,几乎与安石毫无二致。司马光辞枢密使折子中有几句话,说:自己有幸生于承平之时,家里世代为儒。从小儿长到二十岁,始终闭门读书,不与人事交接。自打当官,几乎全在京师,很少经州历县去做地方官。因此,大凡钱粮刑狱等等俗务,自己一概做不来,也怕烦得要命。至于军旅兵事,压根儿没学过,更是一无所能。自己的长处,只在解述经史,以自己的愚直替朝廷补过拾遗。但凡朝廷有任命,自己也总是就其所能,辞所不能。说得恳切之至,是真不好做官的心胸,不是任何人都能说得出来的,神宗心里最折服了。皇上也喜欢、尊敬不爱做官的人,不是怪事吗?这有点儿像饭店老板愣是喜欢不愿当厨子的人,不大好解释。大概因为看惯了低三下四,偶然见到一次个性的张扬,他也不能不肃然起敬吧!或者,倒是自己早已厌倦了彼此的周旋倾轧,便彻心向往高扬的个性?谁能说得清呢!心里既有几分敬重,人家也早声明自己是个只适宜做谏臣的愚直汉子,还能因为说过头话而认真追究,开罪他吗?还是包起来算了。神宗压下了君实的密折,就当没这回事儿。

司马光见毫无动静,又一连另追了几道折子。仍然石沉大海,他也没脾气了。

皇上这里既没脾气,他便开始下安石的工夫了。

他给安石写了一封长信,一封老长老长的信,长到有三千三百多字。

一开头,先说自己为什么写信:自己没有事,从来不敢乱登两府的大门。那么,有话只好诉诸笔墨了。

开过头,便来套近乎。孔子说,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是益友。君实不才,不足以辱没介甫,以朋友相待。但自从认识相交,也有十多个年头了,这期间还常常同事,不能说一点儿交情都没有。尽管自己孤陋寡闻,还是想努力,争取做您的一个正直、诚实的朋友。我们都想立身行道,辅世济民,应该是有共同语言的。可这一向在朝廷议事,我们却每每互有龃龉,不知道介甫觉察到这一点没有?尽管见解各异,我一向对介甫的向往羡慕之心,却丝毫没有改变,这是天日可表的。

接着,就说到正文了。先,还是一个帽子。说介甫独负天下盛名三十多年,才高学富,难进易退,远近之士,无论相识与否,都认为介甫不起则已,一旦出山,天下就可以立马太平,老百姓也都可以立马富足安康了。正因为如此,天子一旦破格起用介甫,拜您为参政大臣,天下谁不拍手称快,引颈而望!高帽子戴完,底下就要清算了。可事实怎么样呢?事实是,自您为政一年,士大夫们,无论朝上朝下、京内京外,就没有一个不说您介甫不是的!不只是士大夫,就是那些升斗细民,小吏走卒,也没有一个不怨声载道,都说您介甫的不是!不知道介甫听没听到,是否知道其中的缘由吗?您门下的人要讨好您,肯定不会向您讲真话;一般官僚,等着看您失败,也不会同您说什么。君实虽忝备末座,毕竟还是老交情,无论于公于私,都应该向您坦白陈言。我知道,外面诋毁的那些话,都没有根据。您是古今少有的大贤,所有的失误,不过因为用心太过,自信太厚而已,岂有他哉!这么又打又拉,我说的东西您介甫该言听计从了吧?否则,您介甫也真太不可救药了。

下面的话,不说也可以知道究竟了:君实只以用心太过、自信太厚为纲,将安石的罪过全都网了进去。

事情当然还是那些事情。一是,不该不让三司理财,将财权归于自己;二是,不该设置三司条例司,重用一帮唯利是图的小人,变更祖宗成法,利小害大,得不偿失;三是,不该乱派提举常平、广惠仓使者四十多人分行各地,督察青苗钱、助役钱、农田水利,凌辱州县,骚扰百姓,弄得怨声载道。使者以小凌大,是侵官乱政,介甫却以为是最好的治术;贷款生息,是微末鄙事,介甫却以为是王政根本;徭役自古都由老百姓来服,介甫却要敛钱雇佣。为什么平常人都能看得清清爽爽的事情,介甫这样大智大贤的人却愣是看不明白呢?不为别的,实在是您用心太过,要别出心裁,建奇功,立大业!用心既偏,还能不是非颠倒吗?

自信太厚,则主要是自以为是,只愿听顺耳的话,不愿听不同意见,拒言绝谏,甚至排斥异己。

君实知道介甫无书不读,尤其喜欢孟子、老子,说完介甫侵官、生事、征利、拒谏、致怨等五大罪状之后,便又借力发力,专引孟子、老子来作补充攻击。孟子,主要引他“仁义而已,何必曰利”;老子呢,当然是“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了。引证之后,就来对照:青苗、均输等,没有一项不是唯利是图;而变更祖宗成法,上下颠倒,普天之下,士吏兵农、僧道工商,没有一个人能袭故守常,怎么能算是清静无为?介甫总角读书,白头秉政,为什么要将生平所学全都抛弃不顾,而听信一些小人的无知浅见呢?实在太可惜了!

大宋遗事 第八十四回(3)

话都说得差不多了,自然该提出忠告:目下皇上只信任介甫一人,只要介甫说句话,天下就会整个儿翻个过儿。请一定出来说句话,将新法统统废了。千秋功业,只在一念之间,介甫何乐而不为呵!

信到这儿,君实又从头看了一遍。觉着开头不大顺:无事可以不去两府,写信就是有事了,再说不去,就立不住脚了。正好自己害了膝疮,行动不便,就拿它作理由吧。添完这个理由,信算写完了,可君实又顾虑起来:介甫要是将信拿给他身边的那些小人看,岂不坏事!还得叮咛一下:请介甫千万不要将信交给小人们看,只能与正人君子们商议,相信他们会有正确的看法。要是真不听我的,我也不怕。我这里也表个态:介甫接受意见或不接受意见,或因此而罪我骂我,与我绝交,甚至禀告皇上将我也赶出京城,我无不认命,任您裁处!这一段也补上了。

内容不过如此,怎么就写了三千三百多字呢?主要是引用经典与汉唐的遗文史例太多了,足足占了四分之一的篇幅!好像安石不是个大学问家,倒是个刚刚进学的毛头小伙子!君实就这么个德性,谁拿他也没办法!接到这封长信,安石自然只能苦笑了!

安石不想与君实多啰嗦:要说的话,朝廷里外几乎都说过了,何必再喋喋不休!可礼尚往来,也不能片言不发。他回了君实短短一封便笺,不过是说信收到了,外加问候与感谢而已。因为君实信中对孟子有明显的曲解,说到新法必将使老百姓父子相背、兄弟离散等等,实在太不着边际,安石到底忍不住,还是略带了一笔。也没多说,对孟子的话只是稍加解释;对于君实的想象,则只指出眼下似乎并没有谁见到,君实怕是过虑了!

安石居然还有雅量回信,着实叫君实又惊又喜!刚平静下来,就赶紧磨墨掭笔,给安石回信了。这封信倒是不长,除了感谢回信,主要就是解释他的现实描述,并不指眼前,而是指的未来。信中写道:

光以荷眷之久,诚不忍视天下之议论汹汹,是敢献尽言于左右,意谓纵未弃绝,其取诟辱,必矣!不谓介甫乃赐之诲笔,存慰温厚!虽未肯信用其言,亦不辱而绝之,足见君子宽大之德,过人远甚也!

光虽未甚晓《孟子》,至于义理之说,殊为明白。介甫或更有他解,亦似用心太过也。《左传》曰:作法于凉,其弊犹贪。作法于贪,弊将若何?今四方丰稔,县官复散钱与之,安有父子不相见、兄弟离散之事?光所言者,乃在数年之后。常平法既坏,内藏库又空;百姓家家于常赋之外,更增息钱、役钱;又言利者见前人以聚敛得好官,后来者必竞生新意,以朘民之膏脂,日甚一日。民产既竭,小值水旱,则光所言者,介甫且亲见之,知其不为过论也!

当是之时,愿无罪岁而已!

感发而言,重有喋喋,负罪益深!

第二封信到时,安石实在有些腻味了。不要他实指,他可以信口乱说。一说到实处,他又说将来才如此,现在并不是这样。这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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