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勋赶紧道:“婷婷久离父母膝下,难得回家一趟,在这儿住几天再回去也不妨事的。”
丁崇正色道:“嫁出去的女儿住回娘家,你不怕别人说闲话,老夫却怕别人戳脊梁。听说你在京城买下座宅地,离此也不甚远,她若思念母亲平时多来几趟即可,不必急在朝夕。”
陶勋夫妇回到自己家,丁柔情绪不高,她是想在娘家住一晚陪陪母亲的,谁知父亲丁崇坚决反对,将她赶回家,让她非常是不满。
寂寂人定初,她和丈夫同房的时候忍不住埋怨:“爹爹将我赶回来,八成是受了那个狐媚子的唆使。”
“柔柔不可这般想,她毕竟是姨娘,是长辈,我看她为人甚是恭谨,应当不是那种喜好谗言、搬弄事非的人。”
丁柔不忿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今天我回家和母亲哭抱在一起,偏生她好意思凑过来,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我们母女说话轮得着她来插话么?自以为生养儿子后地位便水涨船高了么?哼,爹爹真是老糊涂了。”
“子不言父过,你怎么可能背后说自己的父亲呢。”
“你还替他说好话,你是不是‘见贤思齐’,看见岳父纳妾便也‘心有戚戚然’了?”
“哪有,你休得胡思乱想。”
“没有才怪。”丁柔伸指狠狠地在他胸口戳了一下:“你们这些男人都是一窑货色。爹爹五十无子才纳妾,你若想纳妾,也等到五十岁以后再说。反正我某个师姐是修仙之人,二十年的时间对她而言直如未觉。”
陶勋赶紧伸指发誓:“我陶勋若有此念,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丁柔忙掩住他的嘴:“呸呸呸,谁叫你发毒誓了,坏的不灵好的灵。”接着扑哧一笑,又伸手在他腰上软肉处狠掐一把,骂道:“你也没少挨雷劈,怎不见劈死你,却拿雷劈来发誓,你这坏家伙真是坏死了。”
陶勋涎着脸皮就势咬住丁柔的手指,含糊不清地道:“你说哪里坏了?我来试试真个坏了没有。”
长庚经夜起浮幽,再度东风过玉州。
月影叩窗羞问里,巫山yunyu几时收?
两人春风几度,闹腾到四更天方才渐渐歇下来。
丁柔偎在陶勋怀里,想起心事,幽幽地道:“在那段被天魔一顿夺舍的日子里,你知道我每当灵台得一丝清明时想得最多的是什么吗?”
“想的是什么?”
“我想得最多的是后悔以前耽于金丹大道而未能为你诞下子嗣,不止一次地暗暗下决心,万一上天垂怜使我脱困,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你生个小宝宝。可是造化弄人,使我复生之后地莫名到了炼体七十二境,当日誓愿又落了空。”丁柔说到这里声音更加低哑:“昨在家里,母亲同我说了许多话,有一半是劝我允你纳妾生子,延续陶家香火。”
陶勋手臂紧了紧:“柔柔,不要想这些,我们修道有成,还有几千上万年的寿数,等你炼体功满之后想要子嗣随时都可以。”
丁柔的声音哽咽起来:“等我炼体功满最快那也是七、八十年后了,我俩耗得起,爹爹、妈妈却耗不起呀,做儿女的怎么能忍心看父母含恨而去呢。”
陶勋柔声劝慰:“我们可以炼丹药给父母服用,以我们的神通替他们延寿百岁并非难事。”
“人之命数皆有一定,我辈修仙者若能肆意改变,满天下人皆是彭祖了。以仙术延长至亲寿数古虽有之,却是以两纪为上限,否则天降劫谴贻祸更大。”
“两纪便两纪,说不得哪天为夫拼却捱几轮天雷也将二老多延寿些年岁。”
“我不要你捱雷劈。”丁柔张嘴在陶勋肚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泣道:“可我就是不愿你再娶别的女人,我不许你这样做,我要你一辈子只能有我。”
“柔柔,你放心,我有你一生足矣。你的担忧我们总有办法解决的。”
丁柔啜泣了半会,看看时辰,推他起来:“快起床吧,你须去吏部报到,爹爹说吏部衙门年底的时候最是热闹不过,你早些去办事,别挤不上。”
吏部衙门前的拥挤程度比丁柔担忧的要厉害十倍。京城里权贵多,官多,先不说那些考满开缺回京铨选的官员,王侯后戚、勋臣贵胄荫补的子弟、国子监贡生有官身的人多如牛毛,天下官职却只有那么多,僧多粥少。
吏部掌天下官吏选授、封勋、考课,天下官员的调任都须经过吏部,威权极重,想实授官职的人每天都在吏部衙门外排成长队,年关时外地来京求官的人又要多出十倍,许多人都是雇人彻夜排队以争取个好位置的。
第十二章 公堂逞威(上)
陶勋十年前做翰林的时候见识过年关时吏部衙门的热闹场景,如今再见时仍旧不免一番感慨:圣人之学本以仁爱天下、世界大同为本,今人舍本求末,为做官而读书,做官后一心求利,早将圣人教诲抛诸脑后,似眼前这般芸芸众生,哪还有半分斯文在。
他感慨一番终还是往衙门内走去,心想:“若是今次铨选未授实缺,便回景云府老家尽孝道去,决不挤在这里丢人现眼,反正也不须靠区区百十两年俸银过活,我有散阶在身,地方官府须对我客客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