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玉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朝中风平浪静,她都几乎把这事给忘了。直到有一□□后,韦会突然怒气冲冲地找上她,才让她重又拾起警惕。
“居士!你不是说姓王的成不了事,山人不会有恙吗?”韦会满面怒容,皇城大道上就拦住她责问。
王繇正跟在韦会后头,急忙过来劝解:“二弟,出什么事了?怎么对吉少卿发怒呢?有话好好说。”
菡玉看韦会怒容中带着伤悲,情知不妙:“难道……”
“山人被王鉷抓了回去,说他以巫术行骗,在狱中杖毙了!”
菡玉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王繇皱眉道:“二弟,你怎么还惦着那个术士?我早说了别和这样的人来往,这不就犯了事,被王大夫正法了……”
“什么正法,根本是杀人灭口!”韦会怒道,“还不是因为山人知道了他们的逆状!”
王繇大惊失色,冲上去捂住弟弟的嘴:“光天化日,休得胡说!”一边看四下有无人经过听到。
韦会挣开王繇的手:“山人都跟我说了,王銲包藏祸心,妄图夺龙武将军兵作乱,还问山人他有无王者之相。王鉷包庇他弟弟,怕事情走漏,竟然托以他事把山人杖杀了!王氏一家果然歹毒狠辣、心怀不轨!”
王繇低声斥道:“你这样大庭广众大叫大嚷,是想让王家兄弟知道任海川把他们的底细都告诉你了,好让他们也来对付你么?”
韦会执拗道:“我就不信他御史大夫能一手遮天,害我王府司马!你们怕他,我可不怕!”忿然甩袖而去。
王繇叫他不应,回头对菡玉赔礼道:“这小子脾气就是这样,冲动起来口不择言,少卿可别放在心上啊。”
菡玉道:“当然不会。不过驸马最近还是小心些为好,尤其是韦司马他……”
王繇连忙说:“我一定会看好他,不让他惹是生非。”
接下来又过了几日,果然不见韦会再生事。大概是被王繇牢牢地管着看着,有几天竟接连告假在家,连朝事都不来了。
一次两次不出现,还可说是王繇的小心谨慎,但总也不来就有点不对了。菡玉偶然看到王繇,见他总是低眉顺目行色匆匆,迫不及待地赶回家去,想要问他一句都找不着机会。
接连十多天没看到韦会,菡玉心里也有些惴惴。一日候在王繇回府必经的路上,趁他经过时将他拦下询问:“好久不见韦司马了,他近况如何?”
王繇垮着脸哀求道:“吉少卿,你就别管这件事了,让我过点安生日子吧。”
菡玉急忙追问:“又出了什么事?”
王繇连连摆手,神情惊惶如同惊弓之鸟:“没有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好得很!”
菡玉还想再问,王繇已拨开她夺路而逃,不一会儿就跑得不见了人影。菡玉心中疑惑,觉得事情不妙,转头往韦会家去。
韦会宅前挂着白纸灯笼,匾额上缀黑绢,竟是刚办过丧事。门童报太常少卿来访,韦家人竟紧闭大门,推说守丧期间不便待客,不肯见她。
菡玉问门童:“贵府这是……哪位高寿白喜?”
门童黯然道:“哪算得白喜,是我家郎君,年纪轻轻地就去了,英年早逝,膝下连个送终的儿女都还没有呢。”说着悲从中来,抬起袖子抹泪。
“韦司马!他……”菡玉大惊,“他一向身体健朗,怎么突然就撒手去了?”
门童泣道:“是郎君自己想不开,寻了短见。”
韦会性子豪放,怎么会轻生?“他为何想不开?可有留下什么遗言?”
门童抹了抹眼泪:“那天长安尉突然带了官差来抓郎君,说他犯了案,要索去审问。郎君拒捕,被官兵强行抓走,当天夜里就在狱中……悬梁自裁了,官府说是畏罪自尽的。可怜家中二位娘子,平白就没了孩儿良人,最后连句诀别的话都没说上。”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
好一个畏罪自尽!王鉷这回是铁了心要把事情给强压下来?杀一个术士也就罢了,连公主之子、王府司马也敢下毒手?
任海川和韦会之死居然都是王鉷下的手,让菡玉颇感意外。如果是王銲怕事情泄露而杀人灭口,也许他会就此作罢了;偏偏是他作为靠山倚仗的哥哥动用权势帮他解决了,王銲还会不会就此束手,不再图谋作乱?
如果月前她听了任海川的建议把他引见给右相、密告王銲所谋,任海川决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韦会也不会因此枉死。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她和王繇,看王繇的模样是决计不敢再多说话了。如果她也不说,王銲是不是还会依计划行事,那左右相和……杨昭,岂不是都有危险?
光凭“命数”二字,能保他安全么?如果能够,那安禄山不就……
突然而生的不安让她心头一落。
杨昭,他现在只是她身边一个真实存在的普通人,肉体凡胎,他随时都可能生病、受伤,甚至——死亡。
“菡玉。”
菡玉猛一抬头,正看到一辆三骥马车停在自己面前,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冷冰冰的面庞,眼光却带着与表情不协调的柔和。
“上来罢。”杨昭向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