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重明听得无心干活,只能苦笑着训斥:“闭嘴!”
待一切忙碌完毕,新年将至,他便要回侯府去,又是即将半月不见。
“我听人说,过年时家里不留人看着,邪祟会趁虚而入。”这次曲沉舟婉拒了去白府过年的好意:“我帮世子看家罢。”
柳重明不勉强要求,甚至觉得这样也好。
“过年了,想要点什么吗?”他问。
曲沉舟在门口送他出去,在他期待的目光里认真思考半晌。
“一盘饺子吧。”
过了年三十的中午,大雪落下,街上的行人便少了许多,下午是叫花子集,没多少人赶,卖货的也早早收摊回家去了。
曲沉舟让林管事提前回了家,还从八宝玲珑盒里拿了些私房钱。
林管事自然不会收,他几乎说破了嘴皮,说世子如今给他拨了月例,平时还有赏钱,也没有规定他禁止私藏,比起奇晟楼里身无分文好许多,这钱就当是给家里小孩子的压岁钱。
林管事见他如今过得好,心下安慰,推脱不过,也就收下离开。
院里仍留了许多人,曲沉舟不想被圈在家里,便拜托留守管事,陪他一道出去走走。
十年后的京城与如今的变化并不是很大,他沿着记忆中的路慢慢走着,新雪在靴子下发出令人愉悦的咯吱声。
再过几个时辰,就是新的一年了。
他这个孤魂野鬼,便在旧岁里重走一遍老路,捡拾起从前的脚印,新的一年里,真真正正地重活一回吧。
管事训练有素,又得了柳重明的嘱咐,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始终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从别院一直走到内河,转去宫门外的街上,再绕回来。
曲沉舟站在空无一人的路口,四下看看,才想明白,曾经的柳重明为什么把他吊在这里示众。
他当时面对的,就是曾经的侯府。
只是那个时候,侯府早已被夷为平地,连废墟也不剩下。
这是他的终点,也是起点,只是又站在这里时,他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个晨曦中的身影,隐隐不安。
重明该是什么都知道了……可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
哪怕怀王真的是一只疯狗,宁可鱼死网破一场,也要拖重明入地狱,可他说的话讲的事,重明会那么轻易相信吗?
怀王身边的那些人,必然也不可能说服重明。
所以,必然有那么一根稻草,让重明相信了。
会是什么人?抑或是其他的什么事呢?
而那么之后呢……余生的那么多年,重明又该怎么度过呢?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在魂魄离开那边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曲沉舟怔怔站了许久。
三分在嘲笑自己,直到现在居然还有心情去操心前生。
七分在迷茫,总觉得那根看不见的线应该在这里仍然存在,若有似无地将许多看不清面目的真相串在一起。
如飘忽的蛛丝一般,只有在特殊的位置,才能看到那根在阳光下发亮的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