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敲了两声,卧房的窗纸上映出一个人影,笼着手不住地打转,似是在犹豫不决。
房门呼地打开,柳重明披着夹衣站在门槛里:“什么事?”
他心里忐忑不安,能让管家三更半夜还来打扰自己的,没有第二件事。
管家跟他多年,是个不啰嗦的。
“世子爷,白将军找到了,人还活着,就是情况不太好,抬回来的。”
他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下,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要出门。
管家忙拦着。
“世子爷,白夫人特意吩咐,您这边知道就行了。白将军眼下需要医治静养,您现在就算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耽搁了你的正事。再过几天,等白将军的伤势稳定下来,再知会您这边。”
柳重明接过管家递来的信,果然是姑姑的手书。
姑姑知道他担忧得茶饭不思,将前因后果写得详细。
——白石岩独身前往北望坡之南后,迎头遇到了任瑞一行人,南衙早就对石岩虎视眈眈,如今在荒山野岭这样狭路相逢,当机立断包抄袭击了白石岩。
——石岩受了些伤,逃出包围,却始终没能甩掉身后的追兵,情急之下钻进山石缝隙中藏身。
——任瑞没见到他去了哪里,可那人是个狠厉果断的,不放过一点可疑之处,放火点燃了缝隙里的枯草。
——石岩被逼得只能不断向下,那缝隙看着狭窄,下面别有天地,距离地面很高,他在饥寒交加中攀了许久,终是到了谷底,又沿着结了薄冰的山涧一路前行,最后找到了山里的人家。
再之后的事便顺利起来。
可村落离围场有很远一段路,白石岩被人抬回家里好生照顾,昏睡了数天才清醒,手脚却在凛冽山风里冻坏,无法上路。
幸好有白石磊带着北衙兵士慎之又慎地来回搜索,才从村民那里得知了白石岩的下落,如今人已经被妥当地接回家中,好生医治。
柳重明用手捂住了眼睛,低声哽咽——命运到底还是眷顾他们的,一切都没有不可挽回。
在得到白石岩下落之前不久,姐姐那边也有了明明白白的好消息。
许是因为宫里很多年都没有再添新儿,皇上对姐姐腹中的胎儿甚是重视,连饮食都慎之又慎。
从猎场回来之后,姐姐将养了这么几天,胎儿终于安稳下来,再没有见红。
虽然经历了千钧一发的大起大落,可一切终于都回到了刚刚好的轨道。
他从不信鬼神之说,此时却恨不能跪下,向菩萨佛祖叩谢感恩,甚至看了黄历,特意选了一天,准备上山参拜。
可没等他来得及出门还愿,别院来了客人,意料之外的客人。
“石……石岩!你不好好养伤,跑出来干什么?!”
白石岩的左手冻伤得厉害,被裹缠得厚厚的,用右手撑着拐杖,一瘸一瘸地进了内院,对柳重明的又惊又喜视若不见,罕见地沉着脸,单刀直入地问:“曲沉舟呢?”
柳重明心中一紧,很快明白过来,石岩这是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该来的毕竟躲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