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并没有显出十分关注。
谢玄抬手从身边的案几上拿起容楼送来的军情资料,预备仔细分析一番,却被谢安摆手阻止了。谢安道:“军务方面你清楚就足够了,不必说与我听。”
接着,谢安瞧着容楼沉吟了片刻,却并不说话。
谢玄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他不清楚容楼站在这里的原因,有些话自然就不确定能否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想到这里,谢玄忙解释道:“容楼此行,意在入我军中,助晋抗秦。叔叔若有吩咐,尽管直言无妨。”
谢安淡淡道:“以容将军的身份,如此紧要关头出现在这里,未免有些难办。”
未等容楼说话,谢玄上前一步,单膝跪拜在谢安面前,道:“侄儿可保容楼。他完全没有问题!”
谢安稍稍一愣,道:“你拿什么作保?”
谢玄抬起头来,坚定道:“什么都可以。”
谢安微微一笑,道:“你以为我怀疑他是奸细?”
谢玄一怔,道:“难道不是?”
谢安伸手令谢玄起身,才摇了摇头,叹道:“我没怀疑过他。以他的才干,足堪为将,只是,身份若被揭穿,不但会引来别人的非议,只怕还会扰乱军心,影响士气。”
的确,曾经的敌人莫名奇妙变成了现今的统帅,军心、士气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这时,容楼也上前一步,道:“若为此事,谢尚书大可不必担心。容楼此来,一不为将帅之位,二不为统领兵马,只为助谢玄一臂之力,为抗秦做点事罢了。”
其实,他实为一份心安。
谢安叹了口气,道:“若是世间之事都如你所说的,一句肺腑之言便可解决,又哪里来得那么多纷争。。。。。。”言下之意,你的愿望是好的,可别人未必肯信。
容楼和谢玄都皱起了眉头。容楼低声道:“那要如何是好?”
谢安望向容楼,思寻了片刻,才道:“你既这么有心,那些事便不用管了,我会妥善处理。”
谢玄听言,面露喜色,知道容楼可以留下帮自己了,道:“多谢叔叔。”
谢安摇头道:“我留下他,不是为你,是为朝廷。”他转身于主座坐下,抬手又让另二人坐下,道:“小玄,你今日来得正好,也省去我招你回朝耽搁时日了。”
谢玄点了点头,道:“军情紧急,我已有此自觉。”
“月余后秦军必然压境,御敌一事,朝中是怎么安排的?”座位还没坐热,谢玄又站起身恭敬道。
谢安道:“你可记得振威将军桓冲?”
桓冲是桓温的弟弟,以前跟在桓温身边,深受其器重。
谢玄点头道:“桓公陨后,他代掌荆州十几万兵马。”
谢安微笑道:“我已回绝了他提出率荆州军领战苻坚的请求。”
谢玄显未料到,略怔了怔。目前,晋朝兵马人数最多、实力最强、名气最大的就是一直由桓温统领的荆州军,而谢玄的北府军成立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也只有八万人,是以,他不理解谢安为何拒绝桓冲的请求。
这时,有家仆端上茶水。
谢安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才道:“我已举荐你领北府军迎战秦军。只是。。。。。。”说到这里,他眉间微皱,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只是,我虽信得过你的能力,但你资历尚浅,军功也算不得卓著,在朝中实难服众。是以,虽然军事上由你统帅三军,但名义上,还是拜谢石为大都督,你为先锋。”
谢玄闻言不喜不悲,只低首应下。
谢安又道:“至于桓冲的荆州军,则可以用来牵制秦军,减轻你们的压力。”
他清描淡写的几句话,完全象是在讨论可有可无的战况,而绝非晋朝现在面临的生死存亡之机。事实上,谢安并非小视了秦国大军,只是着急上火又有何益?除了容易漏出错处,被别人抓住之外,没有任何帮助。所以,他这里一面情绪适然,气定神闲地侃侃而谈,另一面又在小心翼翼、按部就班地部署大局。
不知道为什么,容楼瞧着这样的谢安,莫名对晋朝的实力又多加了几份砝码。仿佛谢安就是战场上那面如巨擘擎天的大旗,只要有他在,就可以令所有人全力以赴,安心地期待着胜利女神的眷顾。
谢安忽然瞧了瞧立于面前的谢玄,又看了看一边坐着的容楼,若有所思道:“这几日,我时常想念起一位故人。”
谢玄小心问道:“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