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张晓宇就开着直升机,带着爸爸妈妈妹妹,在自己的家乡好好转了一圈,因为临行之前,崔珏有过交代,张父张母此次重返人间之旅,只能见张晓宇张晓眉兄妹二人,不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张晓宇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地让爸爸妈妈和阳间的其他人保持着适度的距离。
十年前,张父张母从县城回老家的途中所乘坐的一辆中巴车坠下山崖,夫妻俩在这场车祸之中双双丧生,留下了年幼的一对儿女。记得那是一个梅雨天,天地之间的雨水,连成了绵密的线,淅淅沥沥地敲打着屋顶上的瓦和屋前的树。黄昏时分,张晓眉坐在自己的门前的小竹椅上,面向着公路的方向,望眼欲穿。
“哥哥,爸爸妈妈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家呀?天到快黑了。”
张父是镇上一名中学老师,张母就在学校门口开了一家商店,每个月的周末夫妻俩都会去县城进货。以前每次爸爸妈妈到县城去,一般5点半左右就会到家,而那辆定点的中班车也会准时在这个时候经过自家门前的马路,然后车停下来,爸爸妈妈会走下来,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其中就买给兄妹俩的零食、水果、作业本,偶尔也会有玩具。妈妈大老远就会喊:“眉眉,妈妈给你带好吃的了,快来啊。”
等候在家里的张晓眉听见妈妈的呼唤,就像一只撒谎的小兔子一样,箭一般的速度,直接蹿向了公路边,从妈妈手上接过特意为她准备的好吃的,笑得更一朵美丽的小雏菊。
这一天,已经过了六点半,父母家还是久久不归,张晓宇心里也有些惶惑不安,但他更担心妹妹,于是就哄妹妹说:“眉眉,要不你去做晚饭吧,等你晚饭做好了,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天真的张晓眉微笑着抬起头,想了想,然后说好,就乖乖地跑去做晚饭了。
张晓眉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了对于美食和烹饪的天赋与兴趣,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妈妈的小帮手。
可是这天,直到张晓眉将晚饭做好,仍然没有盼到父母回家,兄妹俩晚饭也没心思吃,一直坐在门外等啊等,一直等到晚上八点钟,家里来了一群陌生人,村干部、张父学校的校长还有警察,他们将那个对于兄妹俩过于残酷的让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从此之后,为张晓宇和张晓眉遮风大雨的那两棵大树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兄妹俩开始了孤苦无依的生活。一开始,他们是跟着亲戚生活,后来稍微大一点,就开始独立生活。那么小的年纪,两个小小的人,就开始学会了像大人一样自立门户,安排自己的生活。
伤痛永远都埋在了心底,不过生活,仍然还要继续,张晓宇和张晓眉,就像贫瘠的土地上,两棵顽强而倔强的小草,在风中,在雨中,日复一日,不屈不挠地渐渐长大。
张晓眉做梦都没有想到,在她十八岁生日这天,还有机会再次见到一直被她深深珍藏在内心深处的两个最思念的人。
哥哥张晓宇送给了她一份这一生一世都刻骨铭心的生日礼物。
有一辆直升机就是方便,才一个下午的时间,张晓宇就带着父母和妹妹不仅老家和县城转了个遍,还跑了周边十几个城市,甚至还去了省城一趟。
张父张母在高空,俯视着阔别已久的人间,望着这些年里拔地而起的高楼,潮水一般的车流,都十分感慨,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化,而且变化越来越快,他们都得感谢儿子,给了他们这样一个让其他亡灵羡慕的机会,让他们有机会再重返这个让他们日夜思念的世界。
傍晚,一家人又回到了老家的房子。
晚餐一如既往的丰盛,一家人的话题也越来越多,气氛甚至比中午的时候还要温馨,热闹。但是吃完晚饭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张父张母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好久他们默默地坐在那里,没说一句话。
张晓宇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到了午夜,他们就必须要返回冥界了,他们舍不得,他们留恋这里的一切。
“爸爸妈妈,你们放心好了,下次我还会找机会,跟崔判官请求,再带你们回来的。我们一家人,还会像今天这样,快乐地团聚。”
张父张母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懂事的,有能力的儿子,心情也渐渐释然了,既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再幸福的时光最终都会流逝,那么,与其担忧,不如好好地享受当前的这一刻。
在午夜到来之前,一家人又恢复了之前的快乐、温馨与幸福,老家的房子里,灯火通明,此起彼伏的笑声热烘烘,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