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垂下眼,低声说:“很好。”
两人就这样对着,谁也不再说话。我不敢看他的脸,就盯着他放在双膝上的手。他的袖子盖过双手,只有右手中指的指尖露在外面,白玉一样精致。我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更显得悄无声息。我忽然想哭泣,想转身离去,永不再见,永不伤心。
……
就听一声,“哈,云起,你回来啦!”我转头,见淘气一路快步走来,穿着光鲜的藕色衣衫。
我不由得一皱眉,“你这是什么色儿?”
他一愣说:“我娘刚给我做的。”
我一摆手,“是你娘给自己的料子,做坏了给你了。”
他大惊,“真的?你怎么知道?!”
我出了口气,向他们两人之间一挥手,“这是佑生,我的一个朋友。这是淘气,无业游民。”转身往车子走去,耳听淘气对佑生说:“不,不是淘气,是陶旗。”佑生没有声音。
我拿起一袋煤,淘气凑过来说:“我帮你吧。”
我又摆手,“穿成这样,要卸煤,找打呀你。”
淘气说:“我换了衣服来吧。”
我摇头,“算了,我今天懒得理你。”
淘气毫不以为意,平常被我骂多了,再接再厉地说:“那明天见了。”转身走过佑生身边,突然停下,指着佑生说,“云起,这不是你干的吧?”
我吸了口气,也不看他们,淡淡地说:“你要是再不走,也快陪他坐那儿了。”
淘气倒抽一口凉气,说:“我走我走。”但又不死心地对佑生说,“他对你都这样了,你还来看他,真够朋友了。”
第十章◎重逢(2)
我开始找东西,“我真得揍你一顿了!”淘气跑了。
气氛轻松下来,我转身面对佑生,他似乎有了一缕笑意,看了一眼淘气走的方向说:“他倒是个,好人。”
我轻叱,“小屁孩一个。”叹了口气说,“你等我一下,我把这些煤卸了,洗了脸再和你说话,不然我真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也不是,没看过。”他轻轻地说,眼睛又半垂下,像是怕泄露了什么。
我吓了一跳,忙把一袋煤甩上肩膀,匆忙说:“你还记恨我呀,我说我怕你了。”他竟抬眼看着我,笑了,月华又上……
我啪地拍了自己的脸一下,说:“有虫子,我得先把煤放下。”快步走开,竟听他低低地笑了声,我脚下一绊,差点儿摔倒。吓死谁了,这是什么杀伤力呀!我死在他手上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飞快地把几袋煤卸了(小乞丐都不在,后来才知道是被别人用美食引走了),把马也解了,提了买的馒头,走到他身边,我暗暗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慌乱和茫然。仔细看,他实际上是坐在一架椅子上,两侧有和椅子座一般高的轮子。这就是古代的轮椅了。我向周围看看,不远处有一架马车,十分不惹眼,几个仆人倒是身手矫健的样子,其中就有那个晋伯。
我对他说:“我把你推进我的院子,他们会不会过来跟我打架?”他又一笑,我尽量不看他,听他说:“你还怕他们?”
可气!现在我竟不能回嘴了!
我推了他的椅子,走到院子里的井边。我放下馒头,进庙里拿了我的破毛巾、破脸盆和我那红牛易拉罐改装的杯子回到井边,开始洗脸洗手漱口。
我洗着,又感到那种悲哀。佑生,那个我曾那么亲近的佑生,没有回来。若是那个佑生在面前,我大概早已喋喋不休地问东问西,他的伤如何,他这段时间在干什么,是不是平反了?再把我这里的事情好好说一说。可我现在只感到紧张不安,还有些局促,无法开口。
过去我从来回避和帅哥走得近,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我怎么也没想到佑生是这个样子,虽然我在脑海中并没有想象过他伤愈后的模样。每当想起他,我总记起他和我在破庙中聊天,在李郎中屋里的相视无语,记起他在小镇树下握我的手,记起他那些夜晚的笑声,记起他的……唉,我暗自叹息,不知所措,只一个劲儿地在那里洗来洗去。
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