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昨夜在树林里苏承景的偶然相救,我断然不会得知他竟是当今苏相的公子,或许我也不会有方法成功引好子魂。
我曾在世时便常常从白芷口中听闻,当今苏家公子文韬武略,容貌更是一绝,多少权贵妄想将自己的女儿嫁到苏家,奈何苏家公子自小立志学习术士道法,所以年少便出门闯荡,任凭苏相如何劝说也不得用。
怎料如今,他却被我碰着,不知是幸或不幸?
我与他从树林里出来后,便随意找了一间客栈住下。苏承景虽是富贵出生,却并无挑剔,倒也不显得拘谨,着实让我对他又多了几许敬意。
第二日清晨,苏承景便在我的房间外敲门,隔着门,他的声音很轻:“不知姑娘是否醒了?在下是来与姑娘辞别的。”
我赶紧叫住了他:“苏公子,不妨留步!”
因眼下情况棘手,我必须重新寻找子魂,可我一人实在难与那女鬼周旋,若是能够通过苏承景的帮助,事情兴许有转机。
所以赶紧穿好衣裳,将房门打开,朝他鞠了一躬后继续说道:“敢问苏公子是否师承昆仑山?”
苏承景显然愣了片刻,微一迟疑,终是点点头:“不知姑娘是如何得知?”
其实昨夜临睡前我便通过引魂灯看到了苏承景自十二岁便在昆仑山拜师学术,但又不能让他得知我的身份,只好胡编了一番:“白桑自小便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也算是知晓天下事,我猜公子手中的剑不是旁物,而是龙渊剑吧。”
他看着我,明眸之中含了一层赞许。
我继续说道:“传说龙渊剑是欧冶子与干将师徒共同所铸,剑身有五色龙纹,遇鬼神便出红光,剑欲离鞘。昨夜有幸亲眼所见,果真名不虚传。”
听完我这番话,他恭敬地朝我作揖道:“原来是在下小看了姑娘,难怪昨夜姑娘敢独自一人去树林收那女鬼。”
我笑着回了回礼:“公子言重了,白桑靠的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可公子凭的却是真本事。白桑自小听闻西海之南,流沙之滨有一大山,名曰昆仑山,据说那是上古东华帝君的宫殿。如果公子师从东华帝君,那希望公子能帮白桑一个忙。”
他抱拳对我爽朗一笑:“在下的确是东华帝君的大弟子,如今正在下山历练。若是姑娘有需要帮助之处,不妨直说。”
我轻轻地咬了咬下唇,对他抱拳道:“实不相瞒,白桑虽没什么本领,但是自小便跟着师父收妖捉鬼,可昨夜竟让那女鬼逃脱了,若是让师父知晓我定会免不了责罚。所以可否让公子帮忙将那女鬼收服?”
他笑了起来:“这自是没有问题,毕竟在下的志向也是如此,只是……”他顿了顿,面上露出疑惑之色:“只是为何昨夜姑娘要让我将剑拔出,而不是直接让女鬼灰飞烟灭?难道这其中或有隐情?”
我心底微微一沉,然后微露尴尬之色,缓缓与他说道:“因这女鬼生前与我是同乡,白桑曾答应她的父母要好好感化她,故才适时让公子收手。好在白桑手中有师父给的一盏琉璃灯,此灯上开有佛光,若是能让她主动进入琉璃灯,她自会反省,愿意投胎重新做人。”
他微微一笑:“原是如此。可不知姑娘有何方法让她能主动进入琉璃灯?”
我淡淡一笑,温婉开口:“法子白桑已经想好,只等公子帮忙了。”
“哦?但听姑娘详解。”他饶有兴致地走进我的房间,顾自倒了茶水后,坐下静静听我说话。
我慢慢说道:“这女鬼本叫雪颜,只因心上人秦子墨辜负后便对男子恨之入骨,可恨有多深,爱便有多浓,所以白桑认为解铃仍需系铃人。但若是牵扯上秦子墨本人必定会有性命之忧,不妨苏公子装扮成秦子墨如何?如此这般,雪颜便会真心入那琉璃灯。”
苏承景听我说完,脸上泛起一阵为难,似是犹豫了许久,才想好如何与我说起:“姑娘,在下认为此事……实在不妥。”
我不以为意:“公子有何担忧?”
他温润开口:“世间唯有情事最难看破,想那雪颜亦是有情女子,在下本就敬重此般敢爱敢恨之人,现下又怎能对她欺骗?恐怕,在下实难做到。”
我心底再次一阵钦佩,他果真是个谦谦君子。
我朝他抱拳:“公子真是性情中人,只是若是不如此,又该如何呢?”
“这……”
看他眉宇紧蹙,我接着道:“公子想,若她能早日投胎也不用再受****之苦,于她于秦子墨,双方都好。”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话虽如此,可是这番做法却不是君子所为,在下……”
我赶紧补充道:“君子应当不拘小节,才能成就大事。我想,公子应当比白桑更懂这些道理。”
他终究犹豫了许久,才点点头:“罢了,只当是为了成全他二人。”
说完之后,我与他便约定今晚子时重回树林,将雪颜成功引出来。
望着苏承景离去的身影,我陷入了沉思。
昨夜我早已通过引魂灯望见了雪颜的一生。其实,我与他是说了谎。那女子名雪颜是真,只是她却从未犯过错,更无害过他人,又遑论大奸大恶。她这一生虽无仇无怨,却终究逃不过情之一字。
或许,这世间百态,总有因果轮回,逃不得,怨不得,却也敌不过情之所至。
而雪颜的故事,也不过追月逐花,皆是年少未眠的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