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点点头,用无奈的眼神望着烟波亭中的两人,此时的他们就如两个把酒言欢的挚友。我自然,不能够打断。
天渐渐黑了,夜风吹动亭子四角的风铃,悦耳动听,犹如寂静的夜色中划过一道流动的碧水。
秦子墨兴许也是醉了,一直静静地听着她讲故事,最后不禁问了句:“后来呢?没见过他了吗?”
雪颜停住了拿酒杯的手,缓缓道:“后来回去后,夜里我就咳嗽起来,连带着了烧,因爹只记得做衣裳顾不上我,最终我烧坏了脑子,那天之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你。直到你的母亲上门提亲,也就有了后面的故事。”
秦子墨愣住了,也不知是何原因,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对面的雪颜。我虽然离得不近,可我突然瞧见了他目光中流露出炽热的情愫,我不禁脱口而出,“他这是……”
“他这是将她认作了春娘。”苏承景将话接了去。
他说得不错,秦子墨的意识此时明显早已不清楚,他坐起身,一把将雪颜拥住,仿佛要把她融进血肉,他将脸埋进她的丝,轻声呢喃:“春娘,是你么?是你回来了么?”
雪颜稍稍有些惊讶,可只是片刻,她便笑起来,嘴角一个满足的弧度:“是我,我是春娘,我回来了。”我清晰地看见了她眼眶中的泪水,虽悲,却暖。
我想,在那一刻,那些斑驳在尘埃里的旧景,寥寥几笔,便足够温暖了她的全身。即便是失去灵魂,她也会无法遗忘。
只是,雪颜不懂,男子的心,一旦硬起来便是泥塑木雕,点滴情意都不会念起。
秦子墨,我信他方才,是真心被这个故事所触动。可是,他总以为任何事,都永不变质。就如他自己坚信的真相,连带着所有都变成谎言。
而我,不论做什么,终究是他们两个人的局外人。
所以,在秦子墨惊醒看见自己正抱着雪颜时,他将所有的怒火都泄在她的身上。她被狠狠地推倒在地上,桌上的瓷碗摔碎成片,割伤了她的手。他瞪着眼睛冷冷道:“你不是春娘,你是雪颜,你是骗子,你是凶手!”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呐呐道:“子墨,我是春娘啊!你怎么了?”她艰难着起来,想要靠近他,却被他再次推到再地。
秦子墨眼睛里满是怒意:“我真后悔给了你一张和春娘一样的面容。”说完,秦子墨捡起一片瓷碗碎片,对准雪颜的脸便划了下去。瞬间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一道狰狞的伤口爬上了她莹白的面庞,触目惊心的妖娆在烛光下显尽恐怖诡异。
“混蛋!”我被秦子墨的举动气得颤,不顾我此时正躲在假山后面,直接冲上去狠狠甩了一巴掌给他:“秦子墨,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他没有躲,反而大声笑了起来,啐了一口嘴角的血:“后悔?呵呵,将她画出来才是我一生最后悔的事。”
那一晚,雪颜哭了很久。明明难受得厉害,可哭着哭着却笑起来。
她笑道:“他的那几句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点一点剜着我的心,看不到血,却痛到极致。”
她的笑容愈的深,可我只觉着彻底的凉意,和嘲讽她自己的凉薄。
“可能我真得太傻了,我到现在才知道我这一生永远都无法得到秦子墨的爱。”那些压抑在过去以及现在的悲痛终于让她的心走向了边缘,她喝了好多酒,一边喝一边笑,嘴角的笑意惨淡而悲痛。
她说:“我决定放下他了。我与他终究成了陌生人。我突然想,如果,我从来没有遇上过他,那该多好。”
她将指甲掐进肉里,一直低声地呢喃着这一句。
我到现在才清晰地感觉到雪颜终于学会了释怀,不论是绝望透顶,还是伤心所致,这些年将她困在情牢中的爱终于有走向云淡风轻的一天。
这短短的七天,似乎只是一场梦境,她将所有的爱都表现出来,而他,只是借着她的爱,一刀一刀划破她的心。绝望尽头,她终于想走出来,而他却从来没有走进过。
不论是春娘还是雪颜,她这一生都爱的太累了。可这两世的记忆却纷纷涌在她的脑海,挥不去,消不散。
而这一别,千山万水,海角天涯,却终究没了再见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