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华打破幻阁黑物之前,恒古与殷天无依旧在进行你追我赶的游戏。殷天无似乎在故意消耗恒古的体力,每当恒古快要抓住他的时候,就及时抽身,或简单交手便即刻飞走,并没有过多消耗自己的灵力。恒古认真听了灵华的劝,冷静下来,强迫自己以平常的心态去对待殷天无。在一次又一次的飞起落下之中,他的心境逐渐平静下来。他明白自己的心,想杀死殷天无为阿娘报仇,这是支撑他走到今天的重要支柱,可以他现在的实力,想杀死殷天无还稍显吃力。如何才能成功的,一次杀死他呢?恒古沉下心来,开始观察殷天无。他的双眸一瞬不瞬地追随着眼前的赤色,仔细去端详这个恨不能下一秒杀死的敌人,这人是如何使用灵力、身上有何种弱点。他的身形,他的步法,甚至他躲藏的路线和掩藏在身法之下透出的诡计,都被慢慢地看出门道来。恒古突然有种猎杀的心态。他深知这种感觉并不是灵华所期望的,也不是自己所喜欢的。但即使这种疯狂的感觉占据大脑他也丝毫没有控制。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上次在张府不知他的存在让他逃脱,这一次便不会了,送上门的肉,自然要等他熟了再吃。即便他想瞬间杀死这抹刺目的鲜红以解心头之恨,却依旧跟他戏耍着,漫无目的地消耗时间。恒古在等待,等殷天无自己将目的和短板暴露出来,而剩下留给这个狐媚而狡诈的红狐妖的,只有一击即中的强击。恒古迟迟没有攻击的动作,殷天无疑惑地回头瞥了眼身后少年飞檐走壁的身影,见恒古仍是满脸怒气,心中放松了警惕。「呵……原来不是不想动手,是能力不足不敢动手吧。」殷天无这样想,嘴里已出言挑衅起来:「阿欢啊,几天不见,你倒是学会沉住气了,可惜了,脑子还是不够用啊。」他不动声色看向远处的木楼,从外面看上去它已经全部恢复完毕,一座熟悉的、崭新的木楼又一次诞生出来。殷天无满意地笑起来,足下用劲一蹬,飞身到小镇龙门处:「永远留在这里吧,你从来都是输家。」他向接平镇的龙门注入大量灵力,一时间龙门放射出一条通天红光,如巨龙盘旋在空中回旋片刻直通天际。结界正在不断加固,恒古紧张地抿紧嘴,正要出招阻断结界继续,忽感一阵剧烈颤动。回眸看去,幻阁竟然不知为何轰然倒塌,一束强烈而刺眼的盛光迸发出来,须臾之间天地之间只剩一片茫茫雪白。这片白只充斥了瞬间就不见了,恒古放下掩住双目的胳膊,急忙看向木楼。只见曾经高耸磅礴的幻阁已然辉煌不再,现在的幻阁如同垂垂老矣的暮年之人,破旧萧索。「灵华!」恒古担忧地低叫出声。他心中焦急万分,灵华还在木楼之中,绝对不能有事!脚下轻点,正要抽身飞去木楼,忽觉一阵天旋地转,他如失重一般漂浮在空中,又突然直直下坠。天地如沙漏对调,整个小镇天翻地覆。顷刻间天地改迁,沙为天、天为地,一切反转过来。可不等恒古反应,天地又瞬间倒转回去,他匆忙抓住小镇龙门上一角,防止自己被甩飞。小镇很快倒转了回来,天还是那片天,地却已经不是那片沙地。高高的黄土墙已经消失不见,街上的残影也已消失,所有假象都不见了,显现出的只有真实存在的一切,就连小镇门口的龙头牌坊,也与之前不一样了。恒古纵身一跃,跳到沙地之上,抬头看着眼前低矮破落的木牌坊,上面书写的三个大字使他心惊肉跳。他难以置信地斜眼看向站在不远处低低阴笑的殷天无:「你们千方百计,就是为了引我们到这里?」殷天无乐开了花,他阴恻恻地放声大笑,一扭身子走向恒古:「引不引的,你们都已经自投罗网了,剩了我好多事情。」殷天无翘着兰花指抠抠指甲里的沙,不急不慢地抬头看向脑袋上的小镇龙门,上面用妖血苍劲有力的写着三个大字——豢者镇。记忆如潮水涌上心头,四个月前,云城张府后院,假山旁的土坑里,他挖走了陈宛的尸骨,还留下了一个字条,上面用刺鼻腐臭的血液歪歪扭扭写着「想要尸体,来豢者镇」。这确
实是一个明显的陷阱,然而……殷天无不由勾起嘴角,他以袖遮住抑制不住的愉悦表情嘲讽道:「本想把这里重建好再引你们来的,谁知你们的消息如此灵通。不过即使破了结界返回现实,你们也依旧逃不了。」恒古气极,果断拿出缚妖绳用力甩开,已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果然是早有预谋,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脱。」「逃脱?我看是你要求着我吧?因为你想要的东西,还在我手里。」殷天无手腕转动,掌心浮出一块骸骨来。恒古心中一惊,接平镇就是豢者镇,那这里必定是处处阴谋之地,而殷天无很清晰地抓住了他与灵华的心理,知道既然他们能亲自找到此地,必定是存了救人的心,不管是被结印带到这里来的人,还是陈宛,他们都想帮一把。恒古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他想帮人,更想一并完成自己心中的愿望。他握紧缚妖绳直指那袭红衣质问道:「废话少说,陈宛全部的尸骨在哪?」殷天无嗤笑一声,仿佛听到笑话逐渐笑得大声起来,咯咯地笑声听得恒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声音如同来自地下一样令人发寒。「你想要她的尸首?」殷天无手指向内抓紧,稍用灵力将手中的骸骨块捏成灰,撒盐一样捻着洒到沙子里。「她的尸首就在你脚下,你天天踩她,天天看她,却一直什么也不知道!你找啊,哈哈哈哈……能找出来,我就把眼珠抠下来送给你。」恒古眼睁睁看着殷天无将骨灰撒在尘土飞扬的沙地里,那狡诈的模样,得意的笑容,就连小人得志的动作,每分每毫都刺激着恒古的感官。他想起浣娘的内丹被这赤狐挖走、想起自己奋力击杀却没能打过的时刻。一切都太无助了,无论怎样做也无法改变心中的痛苦。不想再看着遗憾发生,更不想在更大的遗憾发生前自己却什么做不到。努力白费,拼杀像是笑话,这种感觉永远不想再经历一遍了!杀死殷天无,不仅是为了给浣娘报仇,更是为了通过自己心里的坎,只有战胜他、杀死他,才有可能彻底放下这重压在心头的一切。他周身喷发出浓烈的杀意,强烈的气场带起脚下生出刺骨的风,声音如从天边传来:「我不会再给你任何一次得逞的机会!」恒古大开神眼,四周的黄沙被飓风卷起,密密麻麻地堆叠成一层又一层沙茧。呼啸的风在耳边飞驰而过,飞沙走石卷在一起丝毫看不出沙茧之外的任何情景。这层层风沙包裹着恒古,也困住了殷天无。一片土黄之中那一点鲜红如此乍眼,就像掏出心脏时滴落的一滴血。「空口白话谁都会说,想想你以前那蠢样子!」殷天无快要被卷飞起来,他努力站直身体,掩住口鼻高吼着。但被恒古神光照射的他难以动弹,只能用尽心力在周身散出一层浅浅的、黏膜般的红光,护住身体不受风沙打击。「去,死,吧!」少年的暴怒的吼声清晰地传到殷天无耳中,他慌忙聚气,放射出几片闪着红光灵刃。恒古轻巧躲过小刀一般的灵刃,手心聚出三道电流拧结成一股小臂粗细的电光,他后撤半步突然发力奔向殷天无。嗞嗞作响的蓝色电流从恒古手中射出,将要击中殷天无时,每道电流都如烟火一般炸裂开来。幽暗静谧的电瞬间化作炽热的火花,猛烈地扑向殷天无的面门,他奋力格挡然而无济于事,脸和半截身子被炸得血肉模糊。恒古乘胜追击,飞起一脚踹中他的心口窝,将他踢飞在半空中,手肘后撤蓄力,手心聚起硕大的光球,拼尽全力一掌将殷天无打出沙茧。「呃!」殷天无惨叫一声,沙茧的层层沙粒几乎要将他粉碎,胸前的攻击像是炸药在心口轰然爆开,推着他不受自身控制地飞远。飘飘红衣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跌落在地,他喷出一大口鲜血,星星的血点落在脸上。他抽搐了片刻,颤抖着摸向怀中想要拿什么东西。恒古力竭半跪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汗水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周围旋转的沙茧失去灵力支撑,如瀑布骤然截断一般倏然垮塌下来。尘土飞扬,黄烟滚滚。少年从弥漫的沙尘中缓缓站起来,精疲力尽的感觉使他无法再用灵力飞身去远处看殷天无的情况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向那红色坠下的地方。他清晰地看到殷天无已经有部分身体化为了原形,赤色的狐爪从怀里掏出了什么灌到嘴里,随后一个白瓷瓶被扔到沙尘里。殷天无脸上的伤奇迹般的生长起来,他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身上的灵力似乎还充盈了一些。他手心聚力重拍地面,纵身一跃轻巧站起,魅惑地用中指蘸着脸上的血点:「你可真是个白痴。你看啊,你,始终是个输家。」殷天无飞身上前,手指上崩了十成十的气力,一道血线从中指指尖上的血迹生出,刹那间便飞向恒古的脖颈。血线一闪而至,恒古强拖着疲累的身躯不断躲避。血线仍不停从殷天无手中发出,恒古的肩膀被贯穿、脸上也划了好几道口子。殷天无见势更是毒狠一掌将恒古打陷在沙地里,他窃窃笑着,伸手将无力爬起的恒古从沙子中吸出来:「今天就让我尝尝你的内丹是什么滋味吧。」恒古满脸是血,脸上、头上尽沾满沙子,他不屑地歪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这瓷瓶里原本装的是安槐的假死药,而许久之前,这里面已经是曹大夫宫殿中的妖血了。他看向自己残破又虚弱的躯体。他是恒古,百年的讙妖,虽然一身神骨,但妖始终是妖。没有妖不喜欢血液,即便是良善之妖,对于血液的渴望并不是完全不存在。只是平时都在忍耐、在控制……而如今,怕是没办法了吧。他想继续看到灵华,想为阿娘报仇,还想帮陈宛找到尸首,更想为接平镇死去的人做些什么。于是,他打开瓶口,将粘稠而腥甜的妖血全部喝了下去。第一次饮血,不知是何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