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我不是沉香。”
他笑了:“是啊……沉香早已消失了,她早已消失了……”
沉香消失了,我师兄也消失了,食怨灵亦消失了,许世唯……许世唯……我终究下不去手要他的命,他却自己要了自己的命。他问我:“思佳,我们还有以后么?”
我的神情那么冰冷,犹如对师兄那般:“正邪不两立。”
正邪不两立?不过是我不愿再见到他罢了,我们的过去,如今回想起来就如一场噩梦,师父说:“劫罢了。”
是啊,我经历了一场劫难,终究还是回到了地府,依旧是执笔女官。许世唯说:“哀莫大于心死。”
他的心死了,躯壳还有何用,他亦是为了摆脱江曼云。那阴险的天帝真真是够狠,许世唯若是要彻底摆脱江曼云,便得毁了一身修为,从一棵柳树做起。许世唯笑了:“不过是千百年罢了……”
他彻底摆脱了江曼云,却也废了一身修为,江曼云呢,当她得知真相之时,便已活不下去,就如当年的我,选择了自毁魂魄,连僵尸也做不成了。
许久以后,我再去东渊捉拿出逃的鬼魂,瞧见湖边的柳树,亦会不觉想起那一段往事。想起曾经的柳砚生,许世唯,想起鸢儿。
我师父说,若要修为上神必定是六大皆空,我终究……还是在许多年以后修为了上神,日子过的清闲却也不清闲。每每瞧见手指上那一枚灵空戒,我便觉心里空落落的,仿是少了些什么。
“沉香!沉香!”从外头急急而来的人是红莲,他满脸愤然的说:“你……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啊!”
我困惑:“报仇?报什么仇?”
“那混账天帝与我下棋输了,他就把我打入凡间,让我去做一只乌龟王八!你你你……你可是三生石,你如今的修为,肯定揍得过天帝,你帮我揍他!”
我愕然:“揍他!红莲,你别闹了,想必天帝就是说的玩儿罢了。”
我想天帝也是说着玩儿罢了,许是站在高处太累了,便逗逗小神仙,只当是取乐子。
站的高……我如今亦站的高,然而,如果可以选择,我还是想做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过普普通通的日子,什么六界之事亦与我无关,如今的六界倒也无事了,各界都安份的很,就连狼族狐族都甚是安份。
“女官,这是雪狼族帝君送来的请帖,说是他的寿辰,让您前去作客。”战争结束,剩下的便是应酬,纵是神仙也不外如是。
我接过请帖道:“好。”
薛朗这已是第几百年请我了?我记不清了,大约是因就我这么个故人了,同我一起还能说些往事,我将请帖放入袖中笑问:“红莲,我过几日要去雪狼族,你要同去么?”
…………一场浩劫过去了,一盘棋也结束了,太平盛世,歌舞升平,有谁还会记得过往,记得旁人曾牺牲过,大多数人都只记得如今罢了。站得高,看得远,看的太远,却不一定幸福。
说:
写的有点儿伤感,最后留下来的那个人,其实才是最痛的,明天番外,交代一些第一人称视角看不到的内容。
许世唯番外一
许世唯的童年无疑是不快乐的,他同普通的孩子不同,一出身便是魔气冲天,自小也能瞧见别的孩子所看不到东西,因此,他并没有什么朋友。
或许该说,他没几个人类的朋友,他的朋友大都不属于人间,有些时候他都怀疑他自己是不是也不属于人间。
所以,他丢了情魄,这是他自小就知道的,他无法爱上一个人。除了曼云,对于曼云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想,大概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吧,所以他对她总比对旁人多了些关心。
他不想做个缺少情魄的人,他也希望自己的魂魄能齐全,所以他冒险施法。却没想到,让那情魄占据了身体,生生的将他挤了出来,说来也好笑,他的情魄之所以会将他挤出身体,是因为意志力太强,使得他都形成了一个近似完整的魂魄了,而那情魄意志力的来源,竟是来自一个女孩儿。那个,叫林思佳的女孩儿。
炎炎八月,这是许世唯做孤魂野鬼的第五个年头,如若再不回到身体里,他怕那情魄彻底占据了他的身体,所以当他看到那个叫林思佳的女孩儿时,便不管不顾的跟了去,兴许也是带了几分好奇。
他起初跟着她,并非是因为她是情魄深爱的人,而是因为那姑娘身上有很浓的怨气,并且,还有常人所没有的灵气。怨气是来自外界,而灵气则是发自她本身。
许世唯看着那个女孩儿,总觉得她有几分眼熟,明黄的路灯下,她提着包包,踏着那双很高的高跟鞋跌跌撞撞的往翠鸣园的方向走去。
她从少陵路的酒吧一路出来,身后跟了两个男人她都没发觉,许世唯当时便感叹: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如果真让那两个男人一路跟着,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儿呢。
一向不爱管闲事的他忽然生了帮她的念头,于是他现了身,吓得那两个尾随她的男人鬼哭狼嚎的,可她竟然没有半点反应,晃晃悠悠的扶着墙进了公寓。
许世唯默默的跟了上去,跟着她走进了电梯,她喝的醉醺醺的,到了五楼,又跌跌撞撞的走出去,仿佛还没清醒过来,站在电梯门口晃晃悠悠许久,也没能摸清楚方向,走了进去,接着去了一楼,又按了五楼,再次上来之后才稍微清醒。
还有这么笨的人,喝醉了也不至于连自己家都找不到吧。他不觉笑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暮然的就出现她眼前。
她神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并未搭理他,继续晃悠着走。许世唯也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就像吓吓她,于是故作阴森的说了句:“你就是林思佳……呵呵。”
她回过头问他:“刚才是你在说话?”
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头,做出那些死鬼常有的神情问:“你就是林思佳……”
“葛飞!你神经病啊!大晚上的穿得跟变态似的跑到我家来做什么?”他没想到她压根儿不怕,她把他当成那个情魄。说完,她气冲冲的转身走了。
他刹那间移动到她眼前,她眼底里闪过一丝惊异,不过并没有太久,只白了他一眼,口齿不清的说:“神经病。”
许世唯当时就像,这女孩儿怎么这么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