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东西!”福贵人面如寒潭,“往常你不是精明得很?近来倒是越发糊涂了!查出来又如何?只要来娣下得了手,那东珠一死,皇上伤心之余必然震怒,那个时候也就失去理智,哪里还有精神能细察根由。必定是将秀女中与此案有迁连的人一并处死了事。皇后肯定也是顺水推舟,然后咱们再把来娣的事算到皇后头上。这样,她有孕又如何?皇上为了给东珠报仇,必然要废掉皇后。如此,大大小小的对头全都清除干净,我才能真正舒坦。”
毛伊罕低着头,面上一副恭顺的样子,心里却布满鄙夷,像乌兰这样挑剔、刻薄、跋扈的人,除了一个科尔沁的身家,实在一无是处。她这样心狠手辣,赶尽杀绝,自己若真帮着她取了昭妃性命再令皇后废位,真让她当上皇后,不知还得有多少人要遭殃。若不是玛嬷让我暂时依附于你,我才不愿做你的帮凶。况且若放在以前也就罢了,如今我既然查清昭妃与他的关系,又怎能忍心真的去害她?
福贵人见毛伊罕不说话,便越发气恼,不由得伸脚狠狠踢了她一下,毛伊罕原本没留神,一下子被踢到心窝处猛然跌坐在地上不禁“哎哟”一声,连忙说道:“主子息怒,奴婢下次做事一定警醒。”
“下次?”福贵人又狠狠甩了一个巴掌,“你是死人吗?还下次,我等这次机会容易吗?如今皇后已经有孕,东珠又协理六宫,从乾清宫传来的消息,皇上已经找太皇太后说了两次,想在她生日的时候册封她为贵妃。这两个劲敌,我若再不想法子赶紧除去,等皇后生下皇子,东珠当上贵妃,跟皇上圆了房,一切就更难了!”
“主子别急,咱们还有时间,奴婢一定再为主子好好谋划。”毛伊罕忍着疼好声好气儿地劝着。
“别急别急,就是你叫我别急。”福贵人目光一扫,看到桌上那碗红漆漆的药汤,啪的一下便把汤碗摔到了地上,“事事都不顺,这汤药灌了多少日子了,还是怀不上。你们不叫我称心,谁也别如意。去,叫人把来娣的弟弟弄进宫来,我就不信她看亲弟弟当了太监,还敢不听话?”
毛伊罕听了,眉头一紧:“主子,消消气儿,若那样倒是解了气,可是她家就那一个男丁,若净了身当了太监,她也就再没指望了,越发不会听咱们的。再说,她虽不中用,但眼下承乾宫里也插不进旁人。”
福贵人定定地注视着毛伊罕:“你最近有点奇怪,总是帮衬着外人。这件事没办利落,那件事呢?查得如何了?”
毛伊罕心中一惊,面上只好越发柔和奉迎:“主子,那事有些眉目了,只是牵扯的人很不一般。”
“不一般?”福贵人冷冷一笑,凌厉的眼神中掺了诡异、阴毒、乖僻、雷霆等复杂的情绪,“怎么个不一般?”
毛伊罕悄悄站起身,走到福贵人身边,近前耳语了两个字。
福贵人果然怔住了:“当真!”
毛伊罕略点了点头。
“哈”!想不到,福贵人竟然笑了,那笑容带着彻骨的寒意,让人望而生畏。
笑过之后,轻启朱唇,唯有一语:“天助乌兰!”
第一百二十三章两情相悦朝朝暮
夜晚,宫正司后面的小房内,西鲁克氏对着幽暗的烛光独自发呆。
只听得房门吱呀一下打开,高大的身影立于门前一动不动,虽未开口,但目光柔柔似是蕴着浓浓的情谊。
西鲁克氏抬眼看了,神情稍滞:“王爷?怎么是你?”
福全进了房门,跟在后面的小六子绕到桌前,将手中的食盒打开,一样一样将精致的粥点摆上,临退出去还欲将房门悄悄带上。
不料,福全制止:“福全与姑娘原是旧识,姑娘蒙冤被囚于此。福全前来探视,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但这门若关了,倒显得鬼祟。”
“是。”小六子退了出去,就守在门口。
这房门虽是大开,但室内两人仍难免尴尬。
西鲁克氏原本幽静淡然的神色间多了一份柔和的笑意,那种纯然的笑容生动而质朴。这样的女子不管身处何境,总是那样淡定从容,虽然身陷囹圄,也不会让人感到半分委屈与柔软。她的容颜虽算不得绝色倾国,却也让人觉得芳华独在,令人赏心悦目。
“知你委屈了,来看看你。”福全说话总是那样简省,但正是这寥寥几个字,却越发显得珍贵。
西鲁克氏微微一笑,也不客套也不羞涩,只是起身走到桌前,从桌上拿了一只茶碗,细细打量着,然后掏出自己的素色帕子轻轻擦拭了许久,然后才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又十分安静地放在福全面前:“只有这个,不是好茶,王爷将就着润润喉吧。”
没有起伏的音调,没有一句为自己辩驳,越是这样,越让人尊重,越让人从心底怜惜。看着西鲁克氏,想到那个人的叮嘱,福全定了定神,便说道:“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都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样,只会让关心你的人难过。”
“王爷。”西鲁克氏眼波微闪,“是我阿玛求您来看我的?”
少女的矜持多少让一向稳重的西鲁克氏在问出此语时微微发颤,面色也渐渐添了些羞涩。
福全知道她的意思,如果是她阿玛所请才来看她,那只是缘于与她阿玛的交情。否则,才真是为了她。
烛光下,原本福全刚棱有力的轮廓添了些温和如玉的气质,嘴角微扬,似是淡淡地笑着,这样温柔如玉的样子于福全当真十分少见。
“固然是你阿玛来求我,但若我不愿意,又怎会来此处看你?”福全清澈的眼眸露出无比的真诚。
西鲁克氏几乎在一刹那相信了,可是,她认认真真地凝望着福全的眼睛,那清澈中悄悄蕴藏的情绪暴露了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