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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最后的骑士（第2页）

“前辈，您还要这样子继续堕落下去吗？”

陈冉没有回答，只是眼睛向下低着头用脚尖踢着石子自娱自乐。

“您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在三年前的那场对外探索之前，您从来不会像这样沉迷于酒精。我仍然记得——虽然我们并不是同一个养育院出身，但自从在那次骑士团与城防军的合作中结识以来，我一直敬仰您……”

陈冉依旧低着头，只是脚上的动作停下了。

“……您还记得吗？您向我描述的那个关于我们的祖先所来自的那个世界。您说，在那个世界，照明不需要靠那玄武柱上的太平珠，而是依靠那高悬于天上的太阳，那散发的光芒也不像太平珠那般吝啬，只照顾到中环那小小的一块土地，而是平等的将它播撒给整个世界，每一个人！您说那个世界有蓝天，有白云，有许许多多我们这辈子都未曾见识过的事物。您将那个世界称作自己真正的家。您说加入骑士团去探索，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家……”

张宫的声音再度有些哽咽。而陈冉

“您不该是这样，你应该是高洁骄傲，永不低头的骑士，应该永远为那心目中的家冲锋，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拒绝我？拒绝再一次发起回家的冲锋呢？”

面对张宫几乎掏心窝子的话，陈冉的表情终于起了些变化，然而，却是朝着与张宫期望的完全相反的方向。

陈冉惨白的肌肤上青筋暴起，眼睛如死鱼一般直盯着张宫，有些狰狞的说道：

“骑士？拒绝？是，王队是骑士，老丁是骑士，张小生那个王八蛋也是骑士。他们从小被选中开始就往身体里注射解放剂，就是为了与这种能抵抗黑暗压力的针剂早日适配。他们不惜自己的身上动刀子，将那些与正常生活毫无益处的金属物植入他们的肌肤，渗入他们的血液，只为了方便骑士装甲的穿戴。他们为此皮肤惨白，为此瘦弱不堪，为此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时间用在体型维持之上……但他们很开心，他们不后悔……为什么？张宫，你告诉我为什么他们能这么拼啊？”

面对着陈冉的嘶吼，原本的张宫反而是安静了下来，静静的听着陈然近乎哭诉的嘶叫。

“我们冲了！冲到了从来没有人到过的地方，那些曾经人类活动的极限，我们超过了，那些无比诡异的光景我们见识过了。而那神圣的圣洁的美丽的繁华的高悬于终末之地天际的能带我们回到那个有着蓝天白云世界的门扉，我们……我也看到了呀。王队，老丁，张小生，他们死在了那极限之处。而我带着这些情报回来，你们呢？你们甚至不肯相信我……是你们拒绝了我啊！”

三年前，痛苦的回忆再度涌入了陈冉那被低劣的酒精暂时麻木的脑袋，他再次回想起来自己穿着记录装置损坏的骑士装甲，回到这城市的周遭。再次回想起了那到处冲满着冷漠白色的审讯房间。再次想起了那几个官员，步步紧逼的追问。

他双手抓紧了头发，只感到头疼欲裂。

而看到如此的陈冉，张宫终于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前辈，你不要这样，不要再沉浸于你的幻想之中了。你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如果你们真的到达了距离之前的极限三倍长的终末之地，并在那里团灭的话，您是如何驾驶着那个残破的骑士型号装甲回到这千里之远的虞城呢？如果你们真的像是您说的那样在终末之地，见到了那不可名状之神，并与其的爪牙展开激斗的话，您的武器之上，为何又残留着同袍的鲜血呢？”

“您疯了，在那无尽黑暗的压力之下，当时的探索队其实很快就迷路了。而为了应对那黑暗之中的危险，您注入了过多的解放剂，并由此见到了幻觉，您自以为见到了不可名状之神，你见到了那回家的终末之门，但实际上，您只是与自己同样疯了的同袍打了一架，然后便拖着残损的机体回来了。”

张宫的话，如同无数把刀子再刺扎进了陈冉的心中。他挥舞着双手，再度挣扎道：

“这不是真的。”

“但您看到的是假的。”

“你们甚至没有看到过任何一个记录！甚至没有找到过王队，老丁，张小生他们……甚至整个探索对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机械造物的残骸。你凭什么说我看到的是不是假的？”

“您机体的记录装置不知道为何损坏了，而外部黑暗空间也确实是我们不了解的。在没有客观证据支撑的情况下，这?就?是最有可能的真实。更不用说您再回来之后做出了一系列极端行为……您在那种极端情况下做出的行为，我们不打算追究，毕竟不管如何，能在那种情况下活着回来，您都是我们的英雄……”

张宫的话一字一顿，就像子弹将陈冉的心射得千疮百孔。

“这不是真的……”陈冉跌坐在了地上，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走，你给我走，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前辈……”

“走。”

陈冉将头埋进了膝盖之中，过了良久才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声轻柔的叹息。

“前辈，您知道的我在北一区的军官大厦工作，如果你想通了，就来找我……我们还会是同志的。”

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逐渐远了。而陈冉却依旧抱着膝盖，发出奇怪的声音，似乎有无形的眼泪在他眼眶里流淌。

从来没有走出过极限距离太远……从来没有遇不可名状之物的交手，只是发疯之后的自相残杀……陈冉，他，探索骑士团最后的成员，怎么能够承认这种事情呢？

那些队友，那些团员，那些辅助部队的脸庞再次在陈冉的面前闪现。那些高尚的，骄傲的人们，他们的结局怎么能是这样的呢？

陈冉不愿相信，陈冉不能相信。他必须背负，背负所有死掉的同伴的理想，继续前进，找到真相。

陈冉再度站了起来，嘴里不自觉的吼道：

“真的，都是真的。那黑暗之中隐藏的岩石巨眼，以及那能带所有人回到原本世界的终末门扉是存在的。那黑暗之中蕴含的不止诡异，那些黑暗中的山峦，那些黑暗中的岩石，他们的真面目也从来不像看起来那么无害，他们是狰狞的怪物，是不可名状的邪神。祂们漂浮在天穹之上，藏密于大地之下。它们都是真的，他们都确实存在！是那不可名状的存在，阻碍着我们认知的视线，是的，是的，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陈冉由于改造而贫弱的身躯不支持流泪这个行为，但他此刻毫无疑问正放声大哭着。

骑士？骑士早都死光了，他们死在了三年之前，死在了那终末之地的门扉之前。只剩下一个，只剩下最后一个——陈冉，他是最后的骑士，也必将背负最后骑士的骄傲！

“大哥哥，我相信你哦。因为你说的怪物，我也看得到哟。”

正处于歇斯底里状态之中的陈冉冷不丁听到背后的角落里传来了这么软软糯糯的一声，回头向着那黑漆漆的巷子里望去，却看到一旁一个生物扒开了掩盖在其上的废弃物，逐渐显露出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