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彬格莱刚来找过他,他对他说:“费兹威廉,既然两位班内特家的小姐来了伦敦,我们一起去拜访吧,她们肯定是住在她们的舅舅家,我记得听说过那位先生,他姓嘉蒂纳,是住在天恩寺街上的。”
“查尔斯,我倒不这么认为。首先,昨晚遇到的两位班内特家的小姐跟我,甚至同你都没有什么交情;其次,我们也不认识嘉蒂纳先生,冒然上门去见两位作客的小姐有些不太妥当。更何况,我想你姐姐是决不会愿意自己家里的马车被吉普塞人围观的。”
彬格莱有点低落地垂下头,“卡罗琳也是这么说的。”
达西先生虽然劝服了彬格莱,但他的心情却因此感到沉闷。坐了一个多小时,阅读也无法让他恢复平静,他索性放下书,拿上帽子,对管家吩咐一声便出门了。
正坐在马车里,达西先生告诉车夫,“去威廉国王街。”
威廉国王街在泰晤河的北边,是一条南北向的马路,南至伦敦桥,北端连接天恩寺街。
车夫驾着马车在威廉国王街上来来回回了几圈,自己家主人没有告诉他地址,也没有叫停的意思,他也只得继续驱赶着马兜圈子。
第四次到达威廉国王街最北端的时候,达西先生总算开口了,“去天恩寺街。”
有认识的人来了伦敦,出于道义总该去拜访一下的,尤其还在前一晚的舞会上,遇到了这家的小姐们,再不去拜访的话就未免显得太过失礼与无情了。这是达西先生绕了几个圈后说服自己的理由,他显然没有考虑到,没有通知就冒然登门,以他与班内特家的交情而言是否有些冒昧,更何况他连嘉蒂纳家具体的门牌号是几号也不清楚。
天恩寺街上三三两两地蹲着几个吉普塞打扮的男男女女,女性的衣着鲜艳暴露。大篷车边上还有一个女人戴着夸张的大耳环,掀起裙子在跳舞,边上三个吉普塞男人在弹琴,街道上驻足了几位衣着简陋的路人在拍手叫好。
马车走了没几步,从街角突然冲出来一位老妇人,戴着夸张的大耳环,拦在马车前。马嘶鸣一声,有点被惊到了,车夫连忙安抚马匹。
“这位尊贵的先生,一看你打扮就知道,你肯定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先生,来算个命吧,我这儿曾有许多像你这样的达官贵人光顾过,他们都说我算得准极了。”老妇人说着,伸出她的手扒住马车护栏。
达西先生深深皱起了眉头,看到这个吉普塞老妇人手上黑黑的指甲缝“不需要,请让开。”他觉得之前忽然决定到天恩寺街这儿来的做法,实在是个错误的选择。
于是他又吩咐车夫,“现在,立刻调头回去。”
逛街是女人们经久不衰的消遣活动,也是班内特太太来了伦敦后,最常进行的活动了。
下午逛完街的班内特太太一进屋,披肩还没来得及摘下,就迫不急待地拉着一直呆在书房的丈夫坐到一边,“哦,我的好老爷,请坐这儿来。简,把我挑的帽子拿出来,给你爸爸试试。”
自从长女成年后,班内特太太就再也没有亲自为丈夫添置过任何衣物。现在突然给他买了顶帽子,大概是发生什么有求于他的什么事了。虽然这样想着,但班内特先生仍为太太的讨好感到欣喜。
班内特太太帮丈夫戴上帽子,又说了老大一通夸耀他的话,直把班内特先生夸得老脸发红。然后她又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说她自己却没能力报答他这一生的深情厚爱,至今没能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害得他祖传的家业不得不由姓柯林斯的远亲来继承。说到动情处,班内特太太捂住嘴,咽咽地哭了。
班内特先生连忙安慰她,说他对此一点儿也不介意,“这五个美丽能干的女儿已经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瑰宝。”
“我一想到,万一我们走后,女儿们会被赶出浪博恩的房子,就伤心得不得了。”
“我的好太太,你要放宽心,她们到时候会有爱她们的丈夫,绝不会无处可去的。”
“那万一同丈夫吵架的时候,也要有个可以去的住处才好。亲爱的,我们不如这样,就在伦敦买一套房子,然后在遗嘱里写明,房子的所有权永远由女儿们以及她们的后代共同继承,你看这样行吗?”
班内特先生抚着下巴,他也的确有想要置不动产的念头,细细思忖了一会儿,说:“亲爱的,这个提议确实值得考虑,我会让文森先生去打听一下房产出售信息的。”虽然在限定财产归属上有点复杂,但也并不是不可行的。
班内特太太这时已经停止哭泣,眼睛仍有些微红,她瞥了一眼班内特先生,终于说出最想说的话,“哦,亲爱的,听说曼塞尔街上有一幢房子正要出售。”
班内特先生这时也了然,原来妻子的目的在这儿等着他呢,不过给女儿们留下一幢房子也的确是非常必要的,他原就有此打算。“你是从哪儿打听来的?”
“老爷,回来的时候,我让马车多绕了几个圈想要多看看风景的。就在曼塞尔街上,离这儿不远,那幢房子门上挂着出售的牌子。这是一幢四层巴洛克式建筑,只有三十年历史,外墙上白色的柱子和雕像真是美极了。周围的住户也都是些极体面的人家,听说房子的原主人是个意大利贵族,亲爱的,我千万恳求你,尽快去那儿看看吧,如果你觉得合适就快些买下来,原主人急着要回国。”今天班内特太太在回程的途中,突然想要四处看看街头的各种风貌,在伦敦塔往北,这幢待售的巴洛克式屋子让她一眼就起了想要购买下来的念头。
“好吧。”班内特先生也被妻子说得很是心动,当即表示同意。
晚上七点多,班内特家的小姐们已经打扮好等着伯爵家的马车来接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