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需把我的这页文章给《解放报》。他们会用的,因为这是我写的。朱利喜欢我。”
这时,我感到玛格丽特完全脱险了。我们决定在圣诞节庆祝她痊愈。
安托万的出世使她十分激动。她希望乌塔也有个孩子。她说:“否则,我就不是个正常的女人了。”
甚至对她来说也这样,一个正常的女人,应该是个母亲或是有魅力的女人。
一切都很好。小热苏顺利诞生了。玛格丽特恢复了活力。就此一次,圣诞节将真正成为一个节日,尽管大家都喝水。
“子夜弥撒后,大家还是不要聚餐了!”她不好意思地说。
没有花环和蜡烛。我们简简单单地在诺弗勒吃饭,在餐厅而不是在厨房里。连同让…达尼埃尔和他的女友克里斯蒂娜,我们这六个人都脱离了那场危险。就像我们在同一场水灾中死里逃生一样,我们感到了一种解脱,它犹如幸福,但人们所等待的这种幸福时刻很快就使玛格丽特感到厌烦了。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预料的,尤其是幸福。
我们互相准备了礼物。大家都准备了。除了她,她像个习惯于别人进贡的王后一样收了礼物。扬很尴尬,为她解释道:“你们都了解她。”
扬面对让…达尼埃尔特别感到难为情。让…达尼埃尔的忠诚和才能都是金钱所换不来的,他既不等待酬金,也不等待礼物,但也许他等待爱心的表示。
玛格丽特意识到了这种不适,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变本加厉了。她发起攻击来。首先攻击我们严重的小资产阶级习俗,攻击圣诞节这种“毫无想象力”的愚蠢的传统,接着又攻击起我的孙子的名字来:
“安托万,就像爱德华和查尔一样,是在学校里用的名字。男孩,应该叫让(就像她儿子一样),皮埃尔、保尔或罗贝尔。别叫安托万。”
我还记得她所列举的名字,因为我经常想,为什么她那样排斥安托万这个名字。我笑了,我发现皮埃尔、保尔和罗贝尔是她的兄弟和他第一个丈夫的名字。
她和从襁褓里抱出来的一个月大的婴儿玩。她把婴儿的小手放在她自己的手上,她的手也很小,然后又把婴儿的手放在她的手下。就这么玩,很温情。这个轻松的时刻只持续到第一道菜上来。婴儿被抱到另一个房间里去了,玛格丽特直冲让…达尼埃尔说:
“这是医生给作家看病的一个机会。”
我起初不明白她对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马上又明确地说:
“你曾经有许多机会。跟我在一起,医生们进步很快。”
我们都愣了,哑口无言,让…达尼埃尔呢,这个如此敏感的人,差不多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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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杜拉斯 (十三)(6)
直到聚会结束,她一直在谈这个话题:医生有没有本领,就看他对疾病有多深的认识。她看不起医生这个群体,但让…达尼埃尔除外,因为他懂得从她的酗酒中增长知识。
没有一个人回答她。她高谈阔论。每个人内心都感到哀伤。当她和扬离开时,她临出门,邀请我们说:
“明天五点去到我家。既然大家只喝茶……”她露出迷人的微笑,“大家聊聊天。”
13年来,我第一次不想理她,但让…达尼埃尔最后说:
“我们明天去。她之所以好斗是因为戒酒。她痛苦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她在等我们,就像久别重逢一样拥抱我们。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我们。对她来说,这是个机会。她坐在她那张大桌子后面,稳稳地把前臂放在桌上,开始说话,给我们讲起故事来。她讲的故事我都忘了,但我记得她右边的脸被灯光照得一片金黄,孩子般的手抚摸着扔在桌上的织物。她一口气讲了两个小时,除了喝自己的那杯水外,没有停下来过。她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那杯水,就像喝酒一样。
她东拉西扯,说些离奇古怪的事情,从一件事跳到另一件事。她顽皮而迷人,对情人可能就这样。她让人忘了时间,忘了一切。那种“天方夜谭”,我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以后也没有再像那天晚上一样听到过。只有那天晚上,她才有这种新生的举止和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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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杜拉斯 (十四)(1)
1983年刚刚开始,就需离开巴黎。远离她。无论去哪,但走自己的路。当我觉得自己迷路时,我就变本加厉。走得远远的,孤身一人,要取得成就,就得重新找到自我。这回,我得找一个国家,经受我和她一起经受过的那种考验。我曾在战火中的莫桑比克做过一次艰难的旅行,自那以后,我便发誓再也不回非洲了。现在,我觉得非洲及其不停的###突然使我忘记了美国医院。我在贝宁有个合作伙伴,她可以让我住在她家里。
在非洲,冒险家很少有失望的。在我逗留期间,邻近的尼日利亚正在驱赶必须经过贝宁返回家园的多哥移民,可怜的难民们流离失所,一队队来到科托努和波多诺伏。我害怕强盗,怕他们的刀。再说,那些在电视里差不多已屡见不鲜的画面,谁见了不害怕?在那里,我尽量不看尘士飞扬的路边的尸体,但我看见男人们跳进水中,想抓住开动的船只的缆绳,我看见他们淹死。我看着他们淹死。路上,没饿死的人继续拥向多哥,他们将烂死在露营地或衰竭而亡。他们在毒热的太阳下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