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瓷器不会长了脚自己不翼而飞,而且这里是皇家御用的御器厂,进出门都有官兵把守。
莫说成品瓷器,即便是想要将黏土等制作材料运出大门,也必须要有守备太监的手令以及关防。所有货物在经过官兵的逐一清点并且核对后,才能离开。
每日下值前,所有进出御器厂的工匠,伙夫,杂役,都必须除下衣物进行搜身,确保没有夹带任何东西,方允许离开。
为了防止御窑陶瓷流落到民间,御器厂所有的匠人都采取“连坐制”,“互保制”,若是一人被发现夹带东西,所有人都会被连累处罚。想要自保,除了保证自己不偷带偷藏,更要时刻注意同伴的一举一动。
“以前曾经有人试图将给瓷器上色的金粉偷偷带出去变卖……被检举后直接判了绞刑。没想到如今居然丢了一整个货仓的瓷器。谁可如何是好?”
何郎中苦着一张老脸,满脸惶恐。
在大明,偷盗御用贡品乃是死罪。
如今被发现少了一整个仓库的御瓷,虽然是已经封存的旧物,按理说不会进贡,不过依然属于皇家名下。如果真的按照连坐制来算,整个御窑厂,怕是谁都逃不掉。
“还能怎么样?监守自盗呗。”
万达拿着登记簿册,快速地翻看了一下。
“全部都只有入库的记录,出库的只有一个月前的一批的窑变龙纹盘。剩下的大约二百余件大小器物……刚才清点下来,如今只剩下二十件不到。”
那剩下的二十件或是大龙缸,或是仿青铜大鼎,或是仿照周代秦代大型玉器的造型,估计是因为器型太大,不方便运输,所以被留了下来。
就是不知道那些不翼而飞的瓷器们,是跟着最后一批窑变的器物一块消失的,还是之前已经被人一点点地偷运了出去……
“御器厂从现在开始关闭,所有的匠人、杂役、督陶官和守卫都不得出入。宋知县,立即上报州府严查沿途商队商船,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立即上报,货物和人员原地扣押。”
“是。”
“本官将上报江西承宣布政使司,请求卫所派兵支援。今日就上书,将此事上报给应天府和顺天府各个衙门,以及圣上知晓。”
邱子晋雷厉风行,将一切布置得当,摆开一副要追查到底样子。
万达心想这案子太清楚不过了,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梁太监”干的。如今他人都跑到京城去了,不派人去京城追凶,在这里查什么查?
要他说,直接让怀恩公公下令东厂抓捕就行,一个太监而已,还能翻出五指山不成?
“你以为这些小邱猜不到么?”
杨休羡轻轻拍了拍万达的肩膀。
“这个案子的线索太清楚不过了。一个太监算不上什么,要抓到他容易的很。小邱他不是想要抓犯人,而是想要利用这个案子,绊倒一些他想要绊倒……而且说不定‘上头’也想要绊倒的人。”
万达听着杨休羡的分析,又转头看了看正在调兵遣将的邱子晋,默默不语。
哪怕心里已经明白,这个漂亮书生不是白糖丸子,而是个腹黑芝麻汤圆,但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接受“黑心书生”的设定。
广怀说的没错。
一个梁太监算得上什么,关键是他将这批,应该说这几批的御窑送给了哪些人。
这些人无疑是京中的豪门大族,甚至可能是世代簪缨,皇亲国戚之流——他们是皇帝姐夫真正忌惮的。
老朱家的人,打洪武大帝开始,骨子里就刻着多疑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