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江西岸,岳州营中军大营。。。
“破营!破营!”
清军后阵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岳州营的营寨又一次被大炮轰开,残破的营墙上硝烟弥漫,霍然露出一个三丈多宽的大口子,塌下来的碎石浮土堆成一个慢坡,上千名八旗兵呐喊着,一窝蜂般涌向缺口,踏过同伴和楚军士兵的尸体,杀进大营。
清军的后续部队早就急不可耐,彪悍的八旗兵不等主将下令,催马挥刀就冲了上去。营寨外面有层层叠叠的路障壕沟,虽然已经填出了几条通道,大队骑兵仍然无法通过,八旗兵纷纷跳下战马,提着虎牙刀徒步冲锋,要在第一时间支援前面的同伴。
两边的营墙上,楚军士兵不停开枪放箭,朝着密集冲锋的八旗兵射击,不断有八旗兵突然栽倒,但是无法阻止他们前进的脚步。
火箭横飞,枪声大作,战场上硝烟弥漫,看不清营墙里面的动静,传出来的厮杀声却越来越激烈——凄厉的牛角号、震动心弦的战鼓、尖利刺耳的哨子,士兵声嘶力竭的呐喊,兵器接连的撞击,垂死的惨叫……,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闻之弱者无不胆寒,久经沙场的军将却血脉贲张!
屯布儿连着几天没有合眼,眼睛里满是血丝,看上去就像一只嗜血的恶狼,死死盯着对面的岳州营营寨。突然,营寨里腾起几道冲天大火,火光熊熊。黑烟滚滚。
“南贼放火烧营,已经抵抗不住了!”
屯布儿喝道:“传我的将令,不许放走一个南贼。也不留一个活口,战后以级论功!斩杀敌将谭啸者,赏一个‘前程’!”
和明朝相比,满清的军功系统更加完善,从包衣奴才到封贝勒,一共二十四个前程,如果是普通的士兵。半个前程就能换个五品的爵位——“拖沙喇哈番”,一个前程就直接到了“拜他喇布勒哈番”,几辈子享不完荣华富贵。(拜他喇布勒哈番。满清勋爵称号,一般是正四品散官,大致对应正厅级甚至副省级待遇,乾隆元年定汉名为骑都尉。比男爵低两个档次。)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屯布儿立下如此厚赏,就是为了激励八旗兵在最后关头再加一把劲,彻底消灭岳州营,尽快锁定胜局,不给敌人留下任何翻盘的机会。
有大嗓门的士兵专门负责在阵前喊话,梅勒章京屯布儿的命令立刻传遍了整个战场。
“梅勒章京有令,谁杀了谭啸,赏一个‘前程’!”
八旗兵立刻都红了眼睛。杀一个南贼将领,就能少奋斗二十年。这样的机会一定要拼!八旗兵们嗷嗷叫着,争先恐后冲向岳州营的营寨,冲向营寨中央,谭啸的将旗方向。
大局已定!
屯布儿有万分之万的把握,岳州营马上就要被消灭,不会再出现任何反复了,下面的战斗将变成对楚军的单方面屠杀。
不容易啊!连续五天四夜的恶战,好几次都功亏一篑,伤亡了将近三千人,总算把谭啸打垮了,这家伙如此难缠,如果南贼都像他们一样,我大清王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一统天下……
突然间,他觉得脚面上有个什么东西再爬,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讨厌的蟑螂,南方蛇虫鼠蚁太多了,大冷天的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屯布儿抬脚一抖,把那只蟑螂甩到地上,随即重重踩了下去。身为大将,他穿着一双威风凛凛的皮靴,鞋帮上镶满铜钉,半圆形的马刺光芒闪耀,一脚踩下仿佛可以摧山断岳,地面都抖了几抖。
把那只蟑螂踩在脚下,又狠狠得来回碾了碾,屯布儿露出一丝快意的狞笑,敢和我作对,让你粉身碎骨!
抬起脚,那只蟑螂却没有死,略略停了一下,就向旁边快爬去,屯布儿连忙再踩,一脚一脚接一脚,把地上的泥土和残雪踩得稀巴烂,那只蟑螂却失去了踪迹。
“嗯……”屯布儿正要怒,却听到前面一阵大乱,抬头看去,岳州营的营墙缺口处突然燃起了大火,十几辆装满柴草大车连成一排,车上烈焰翻腾,像一道火墙,把缺口堵的严严实实,八旗兵被分割成两半!
“坏了!”
屯布儿大惊失色,岳州营眼看着已经撑不住了,怎么还藏着这一手?徒步冲锋的八旗兵没有任何器械,肯定冲不过这道火墙!
他只犹豫了几秒钟,就做出决断,翻身上马,亲自冲到前面的炮兵阵地,大声说道:“快!快给我开炮,把火墙轰开!”
炮兵指挥官是个汉军旗的甲喇章京,名叫张高计,他愣了一下,答道:“大人,上头有咱们好几百人,不能开炮啊!”
“快些!别废话!”屯布儿吼叫着,劈手一马鞭,张高计的脸上立刻冒出一道血棱子,捂着脸晃了晃,扑通倒在地上,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所谓急中生智,张高计其实是在装晕,这样做虽然会遭到屯布儿的惩罚,甚至脑袋都保不住,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和听令开炮的后果比起来,还是值得一拼……要知道,那些八旗兵很多都是满清勋贵家族的子弟,如果开炮必然死伤惨重,他们的家人岂能善罢甘休?到时候各种报复手段使出来,自己固然生不如死,一家人都跟着没了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