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帝莫名其妙。
文官们这是怎么了?
汪克凡连抢四库,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隆武帝非但没有追究,还加封他的母亲妻子,这简直不是拉偏架,而是赤膊上阵来助拳,直接一巴掌打在文官的脸上。但是文官们挨了这个巴掌后,竟然只是哼哼了两声,就转身避开,继续追着汪克凡不放,根本不理隆武帝。
隆武帝想不通。
但是必须想通。
隆武帝事先准备了诸多的后续手段,只等文官勋贵起反击后,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霹雳手段,什么叫做天威难测。谁知使尽全力一巴掌扇过去,却打在空处全不受力,下一步该怎么办,反而不知道了。
苦思冥想,隆武帝突然间恍然大悟,隐隐猜到了一些原因……
又是一天早朝,文武百官在朝房里五更待漏。
往日里不管是真是假,大家在朝房里还能融洽相处,虽然各有自己的小圈子,但是明面上大都保持着基本的礼貌。汪克凡连抢四库后,往日的融洽气氛已经荡然无存,不但楚勋被孤立,文官集团内部也界限分明,南党占了三间朝房,东林党占了三间朝房,帝党占了一间朝房,中间派另找了两间朝房,尽量不和其他人接触。
东林党在明末风光了五十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官员很多,整整占了三间朝房,其中的几位大佬巨头。又单独占了一间,在朝会前提前开小会。
吕大器长期装病,今天第一次上朝。他走进这间朝房的时候,黄锦、杨廷麟和陈子壮等人正在说着什么,见到吕大器立刻停了下来,沉默片刻,和吕大器打个招呼,互相寒暄了几句。
“病好些了么?皇上见了你,必然要问的。”黄锦来到桂林后。和隆武帝已经见过两次,有加封太傅的风声放出来,眼看就要位列三公。人臣之级,今天被钦点上朝,参与议政。
“学生病入膏肓,苟延残喘罢了。今日上朝。特来请辞归乡。”吕大器眼神闪了闪,黄锦问他病情,其实是问他准备如何收场,装病装了这么久,总得给隆武帝一个交代,看他如何处置自己。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黄锦喟然一叹。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吕大器和杨廷麟等人却都听懂了。谋逆大罪肯定不能认,吕大器因病请辞如果得到恩准。就算侥幸过关,最好的结果了。
“若是皇上不准呢?”杨廷麟很担心,虽然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但好赖吕大器还顶在前面,如果吕大器能过关,他当然也跟着没事。
“皇上不准的话,我就自尽好了,一死了之。”吕大器的声音突然提高,杨廷麟面色一变,正要吩咐关上房门,门外却突然又走进一人,正是翰林院侍讲周鼎瀚。
“絧庵先生,兼山先生,秋涛先生,先自先生……,学生拟了一份折子,请各位过目。”周鼎瀚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章,送到黄锦面前。
黄锦接过来看了一遍,面无表情递给杨廷麟,交给众人传看。
杨廷麟只大眼一扫,就皱起了眉头。
“这份净谏折子,是你自己的意思?”
“不错,汪克凡罪无可恕,圣上却一意偏袒,加封其母为贞义一品夫人,以九五至尊对军镇行谄媚之行,有失为君之道,学生虽然位卑言轻,只能上一份净谏折子,直辩其非!”周鼎瀚慷慨激昂,对众人说道:“几位先生看过之后,我就会联络各科言官一同具名,向圣上递一份生死折,圣上若不允,我等唯有血溅御阶,以死明志……”
他正说的口沫飞溅,杨廷麟却突然喝道:“够了!还要添乱么?”
呲呲两声,杨廷麟把那份奏章撕成几半,举到烛火前点燃。
“你……,兼山先生!你这是何意?”周鼎瀚是翰林院侍讲,品阶不高却身份尊贵,将来更是前程远大,在东林党内部也是重要的骨干,平常杨廷麟对他都客客气气,今天却把他辛苦写成的奏折一把火烧掉,简直比打了他一巴掌还难受。
“汝等无知之辈,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杨廷麟冷冷看了他一眼,把正在燃烧的奏章扔在地上,又小心的来回踢了两下,确保全部都烧成灰。
“唉,你还不明白么?当今天下不靖,武勋军镇为尊,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黄锦虽然地位最高,但是爱惜后辈,谆谆教导道:“皇上内有楚勋支持,外有楚军为援,再加上内庭和锦衣卫,还怕你们几个的净谏折子不成?要是真的闹大了,皇上撇开我等,一样能推行新政,到时候谁来为天下士绅鸣冤做主?”
时代不同了,隆武朝廷里,以汪克凡为代表的武将军阀已经是不可忽视的一支政治势力,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的时候,文官才能一手遮天,现在武勋既然崛起,文官闹的再凶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