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对方重阵,几天内连下数地,主力集结于罗王寨、三义寨、曲兴镇等几个大集镇,兵临兰封城下。
翻开河南地图,找到兰考和开封,可以清晰看到,土肥原是沿着陇海路沿线据交通要道的大小村落布防。他的北面是属西路军的桂永清第27军据守兰封,西面是李汉魂的第64军,东路军俞济时第74军和宋希濂第71军沿陇海铁路的野鸡岗、贺村向日军右侧挺进。土肥原师团的位置,正处在中国大军逐渐形成的合围之中。
这个合围的局,是薛岳替他设的。豫东兵团前出阻敌,原本意在阻击日军南下,土肥原的轻狂突前让薛岳嗅到了围歼该师团的绝佳战机。还在土肥原猛攻归德的时候,薛岳考虑战场形势的变化,果断改变豫东作战布署,反守为攻,分东西两路出击,力图围歼土肥原师团于兰封地区,因而战史上也将此战称为兰封会战。5月20日,会战开始转入双方对攻势态,国军对占据交通沿线的日军据点发起了全线进攻。当日,宋希濂军与敌激战仪封、内黄,豫东我军并力克野鸡岗车站。
谁都知道,砍树用斧子远比用菜刀省力,攻坚也是一样,重武器在攻坚战中的效用不言而喻。威力强大的重炮,可以在步兵发起进攻前摧毁守军的坚固工事,大大减轻攻击部队在战斗中的困难和损耗。而缺乏重武器导致攻坚不力,却是抗战初期中国军队普遍的软肋。以74军为例,豫东战役的时候,只有58师有一个炮兵营,编制六门克鲁伯山炮,这六门山炮竟然还是前清遗产,炮身上有“大清光绪年间”字样和圆形的祥龙标记。还幸亏借助这六门前朝留下的山炮的威力,58师在27日的罗王寨攻坚中大展神威,与友军一同合力将日军逐出寨门。
51师当时能提供的炮火支援就更可怜,连满清的山炮都没有,最好的重武器只是侵澈力和射程有限的81公厘中型迫炮。张灵甫时隔八年重返豫东,手里的武器并不比打许昌的时候有多大的提升,而敌人却变成了装备强大的日寇,日军一个联队(相当于团)的步兵火力就抵得上他一个团的数倍,还能随时招来各种炮兵和空中支援。即使如此,经过艰苦激战,张灵甫还是于5月23日率部与友军一起先后攻克了大小毛姑寨、水口等重要据点,并沿陇海路继续向西进攻,打通了一度被切断的陇海路,沿线的日军纷纷向西面的几个大集镇逃窜。至5月27日,几乎整个土肥原师团已被中国军队压缩在开封和兰考之间的罗王寨、曲兴集和三义寨几个大集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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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重返豫东(5)
三义寨位于兰考的最西面,陇海路的北侧。5月28日,51师加入三义寨攻坚战。张灵甫与纪鸿儒携手上场,302团担纲战斗的正面攻坚,305团负责配合助攻。进攻部队一度成功冲入寨中,遭到日军战车、骑兵的迎头反击,攻入寨子的队伍被打回头,纪鸿儒与张灵甫互相呼应鼓励,各自整理部队再度向日军发动猛攻,寨内寨外,两军绞杀在一起,呐喊声震天,炮火浓烟遮天蔽日。纪鸿儒身先士卒,再破寨门,但在带头冲向日军堑壕时,不幸被据守的日军击中,身负重伤,不治身亡。
得知噩耗,张灵甫悲痛万分,飞马赶往302团见战友最后一面。当天还在战斗中与他互通战况的纪鸿儒,静静地躺在担架上,军衣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张灵甫与纪鸿儒在51师共事才一年,不算深交,但是英雄惜英雄,他对这位打仗与他一样拼命的同仁怀有一个真正军人的敬意。平时极注重军人威仪的张灵甫,此时也顾不得在部下面前是否有失副旅长的尊严,抱着已经没有体温的纪鸿儒,当众轻弹男儿之泪,抚尸痛哭,尽显袍泽情深,并发誓要痛杀倭寇为战友报仇,在场官兵均为之动容。
这场攻坚的努力和鲜血,最后还是付诸东流。5月23日,当各部纷纷拔除土肥原师团的沿线据点,推进顺利的时候,不争气的桂永清却丢了兰封,薛岳精心布置的合围陡然破了个大洞,围歼计划近乎前功尽弃。薛岳大为恼怒,急令宋希濂第71军夺回兰封,封死第14师团的退路。宋希濂不辱使命,四天后攻下了兰封,但为时已晚。28日,俞济时、李汉魂、宋希濂等各部在三义寨、曲兴集围攻土肥原师团,奋战犹酣,薛岳布置在在归德一线的阻击却被西援的日军中岛师团击破,敌援军得以毫无阻拦地向兰封一路猛扑而来。
薛岳明白,是土肥原的大胆冒进,才有了他酝酿的兰封会战,这场围歼本来拼的就是时间,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一旦徐州地区的日军腾出手来大军西援,他薛岳不但没有任何胜算,还会偷鸡不着蚀把米。桂永清失守兰封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四天的时间,已经足够敌人的援军向豫东推进了。地图上画出日军的行进箭头,已对豫东的国军呈内外夹击之势,何去何从?《*史事日志》以短短的一句话,交代了此战的结局:“6月1日,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令豫东各军向平汉线撤退。”
兰封之战,功亏一匮,一只几乎煮熟的肥鸭,只好让它飞了。十五万国军精锐没能围歼才两万余人的土肥原师团,薛岳试手补天不成,饮恨豫东。
战后,74军经陈留撤往沁阳。
然而,一切还远没有结束,梅雨季节长江地区沉沉的阴霾之下,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大会战的惊雷,已经轰然炸响。
第四节张古山血染红(1)
一
8月的武汉,素有火炉之称。1938年的这个盛夏,身在武汉的蒋介石真的是坐在火炉之上了。
徐州会战和豫东会战方落下帷幕,日军兵锋即直指华中,位于华中腹地的武汉,成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半年多之前,国民政府退出南京西迁重庆,政府各部门沿长江而下到达武汉之后,在这块尚未被战火延燃的土地上暂时安营扎寨,武汉成了当时实际的战时之都。蒋介石明白,武汉人称“九州通衢”,水陆交通四通八达,是一个战略重镇,加之政府的首脑机关云集在此,日寇迟早会使出恶虎掏心战略,针对武汉下手。吃一堑,长一智,经过混乱的上海、南京大撤退,蒋介石吸取了血的教训,军事委员会也从最初沉重打击的晕头转向中回过神过来,逐渐稳住了阵脚。早在徐州会战之时,国民政府就在为保卫大武汉作战略准备。武汉当然也非久留之地,将宝贵的精血过早拼光耗尽已经证明非明智之举,所以战略上的设想是争取坚持数个月,以空间换时间,一方面消耗、挫遏敌人的攻势,一方面争取时间完成工厂、物资、机关的继续内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长期持久抗战的战略思想已渐成共识。
国民党军委会将作战的重点布置在武汉的外围地区,指导思想是“应战于武汉之远方,守武汉而不战于武汉”。因此,日军要直击武汉,先得夺取周边地区中国军队层层防守的要塞。徐州会战结束之后,日军向安徽、江西等地持续展开进攻,以取得进攻武汉的战略出发点。
中国军队则几无还手之力,除了防御还是防御,虽然在节节抵抗中也给予敌人的进攻力量以大量杀伤,迫使日军不时停下来休整,从而迟滞了日军的势头,但是,蒋介石所期待的捷报却几乎一个也没有。案头上堆积如山的战报,一份接一份全是令人沮丧的消息:
安庆失守。
马当失守。
九江失守。
瑞昌失守。
……
日军的铁蹄和隆隆的战车越逼越近,蒋介石被火炉烤得再也坐不住了。就像一个垂危的病人,一个台儿庄胜利的强心剂,尚不足以让病入膏肓之躯能见多大的起色,这个时候,他太需要再打一场胜仗来杀一杀日寇的猖獗气焰,激励一下笼罩在一片败战愁云之下的军心和民气。
9月下旬,第九战区的赣北战场,终于亮起了一道希望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