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劝阻她,但此刻啸声已经到了附近,司徒求是和雷傲白骤然齐声长啸,虽然中气不足,却也是豪气惊人。只是一愣之间的工夫,唐心仰面吞下药丸,随手将盒子远远地抛在雪地上,挺身站直。
她的咽喉上出现了三条极细的红线,由颈下琵琶骨一直向上延伸,正中的一条过下颌、唇中、齿中、人中、鼻尖、眉心,笔直地通向额顶,深入黑发之中。左右两条则分别伸向耳后,也埋进头发里。
〃三红失神丹?〃我看懂了却也晚了。
那种毒药的作用相当于邪派的〃天魔解体大法〃,可以把人体内的精神全部提聚起来,做最后一次搏杀的本钱,但却是真正的〃最后一次〃,结束之后,整个人都会化为灰烬,无可挽回。
〃何必要这样?〃我扶住她的胳膊,眼看着三条红线慢慢消失在她雪白的肌肤下,然后她就突然有了精神,像是一盆刚刚被雨露浇灌过的花,叶绿花红,娇艳百倍。
〃这是我死的日子,蜀中唐门的祖训上说,门下弟子要做到〃死如雷霆震撼,生如夏花灿烂〃,否则〃生不如死,死不如生〃。风先生,谢谢你,你是世间千年一见的好男人,希望将来苏伦小姐有那份荣幸,可以与你共挽此生。〃
她挣开我的手,飘然转过墙角,浑身重新充满了之前那种华贵孤傲的冷艳气质。
于唐心而言,到底服下三红失神丹死亡是她的宿命呢?还是看到宿命结局而服下三红失神丹是宿命?我有刹那间的迷惘,佛家常说〃有因方有果、有果必有因、因果循环、无穷无尽〃,唐心的选择是最正确的吗?
〃小心!小心……〃我听到老虎悲喜交集的大叫声,〃小心〃这两个字,是他独有的对唐心的称呼,正如〃风哥哥〃是苏伦对我的独有称呼一样。我扭头看着正东那一大片黑黝黝的山壁,在水晶墙前与苏伦无声对望那一幕又浮上眼前。
如果能救她出来,我愿意披肝沥胆地做任何事,突然之间,心底里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来:〃风,你活着,只是为了苏伦?只是为了一个女孩子吗?错,你完完全全地错了!人活着,是为大局、大仁、大义、大是、大非、大天下而活,特别是我们两个存在于这个世界里,根本只是过客,弹指间千年光阴,如果不能及时警醒,达成肩负的使命,那又何必出现于此?〃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雄浑庄重,义正词严。
〃谁在说话?你是谁?〃他发出的是〃心声〃,我也用〃心声〃回答他。这种感觉,犹如我用心去感应阿尔法、土裂汗大神的召唤一样,这个男人的声音对于我而言,也是一种醍醐灌顶般的召唤。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必须自我警醒,时刻别忘了使命。活着而不仅仅是活着,存在而不仅仅存在,还记得吗?要做到〃物物而不物于物〃,身为〃杨风〃而不仅仅是〃杨风〃。名字仅仅是代号,如果有一天你记起自己是谁,也就是真正苏醒的时刻,记住那个代号,我再重复一次……〃
那个声音接下来说了一长串稀奇古怪的音节,以我对世界各地语言的认知,竟无法判断它属于那一个地区的民族语言。
〃记住了吗?重复一次。〃那声音威严地命令着。
我身不由己地听从他的命令,流利地背诵了一遍,一共是四十一个音节,与中美洲的山地民族语言略有相似。
〃很好,记住它,这才是开启你生命之门的钥匙,而〃杨风〃这个名字仅仅是你生命的某一个过程,而非全部,有个与你肩负相同使命的人,就在……〃那声音突然停了,仿佛一架断电的收音机,立即陷入了寂静无声。
〃什么?是谁?在哪里?〃我连续发问,但对方已经石沉大海,不再回答。
我再次重复那些古怪的音节,把它们深深地镌刻在脑子里。很长时间以来,我就非常注意用心记忆这些突然跳出来的断章残篇,并且刻意地要把它们有机地联系在一起。我确信,它们既然能够时时冒出来,就一定和我的生命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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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节:第七章 老虎竟是虬髯客?(4)
〃人必定是有前世的,而记忆就像擦写过的磁性介质,在擦写上千次的过程中,总有些从前的东西留下来。比如唐心就是带着前世记忆出生的,她的经历足以说明这一点。我要找回那些不肯磨灭的记忆,或许就能进入生命的另一个世界。〃
我闭目凝思了几秒钟,摒除思想里对未来的憧憬与恐惧,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来的果然是老虎,他的头发胡子乱糟糟的,像个失修多年的鸟巢,身上的衣服更是邋遢得不像样子。真正令我感到熟悉的,只有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他一直拉着唐心的手,用力地但却又是小心翼翼地摇晃着,嘴里语无伦次地叫着她的名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同样兴高采烈的还有司徒求是和雷傲白,他们站在老虎侧面,右手拍着左肩,大声唱和着一种古朴而激昂的曲子。这一幕,是真正的江湖人才能演绎出来的,记得当年手术刀带我参加港澳黑道大会时,千雄云集,向着当时的黑道盟主〃只手遮天〃成雷啸行礼,我所感受的就是这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豪气。
老虎一眼便看到了我,放开唐心的手,飞跃过来,和我撞了个满怀,狠狠地拥抱着,一边喷着满嘴酒气,一边大笑:〃哈哈哈哈,咱们又见面了!我早说过,天下之大,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找回小心对你而言是轻而易举的小事,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