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年则是累的脸红扑扑地解释道:“上来的电梯很多坐轮椅的病人,反正只是三楼,我想还是不要跟别人挤了。”
她说完,又跟平凤两人聚精会神地朝目标病房前进。
韩述气结,跟在她们后头走了两步,实在受不了了才提醒道:“嘿,麻烦你们,假装一下你们知道这里还有个男人。”
他这么一说,前边走着的两个人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东西,停了下来。
桔年用手在额头上拭了一反,大冬天的,上面都是汗,她嘴里却还客气着,“不用了。”
韩述说:“我不想跟你这种太古时代的女人争论。”
桔年犹豫了一下。“太古时代根本就没有女人,只有藻类和海绵。”
韩述死死盯着她几秒,然后,他毅然挤开了她,手里的文件袋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往她身上一塞,“懒得跟你说,拿着。”
牛皮纸文件袋过去的方位正好是桔年的胸口,虽然隔着好几层衣物,粹不及防之下,还是让桔年一阵尴 尬,手一个迟疑,堪堪只抱住文件袋一角,那朝下的口子未封得严实,哗啦啦的洒下了好几页,她赶紧蹲下来捡。
韩述“啧”了一声,“再多看你几眼,我真的也要跟你一样退化成藻类和海绵。”
“那……如果我在二叠纪,你就在震旦纪。”
“什么意思?”
桔年抬起头来,用手比了一段很多的距离,小声说:“同是藻类和海绵,也可以隔着几亿年。”
说话间,那些散落的纸张已收拾泰半,唯独有一页被始终没有掺和的平凤捡起来,那上面贴着是一张几 个人的合照,奇怪的是,平凤看得很仔细。
韩述咳了一声,平凤才如梦初醒地将照片递还到桔年手中。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韩述客套地问道。
“照片里的人是……”
“你认识照片里的某个人?”韩述不动声色地惊讶着。他眼尖,平凤这个人虽然以前没有见过但他可以猜到几分来历,当着桔年的面,他是客气的,然而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人其实还是分三五九等的,照片里的人和看照片的人,着实不应该是一路。
平凤勾起描画精细的红唇巧笑倩兮:“我怎么会认识,随便问问罢了。”
韩述倒也没有继续往下追问,他叮嘱桔年道:“我的东西可要拿好了。”俯身就去抬那个纸箱。
他起初想是没料到会有那么沉,刚施力的时候漫不经心,差点没扛起来,晃了一下才站稳,嘀咕了一句:“你把震旦纪的石头都运过来了?”
好不容易到了非明的新病房,几人进去,护士正给非明打点滴。一段时间的住院治疗后,非明双手的手背布满针眼,基本上已经没有静脉注射落针的地方,护士忙活了半天,最后从她左手内侧手腕将针扎了进去。
手腕内侧是人全身上下皮肤最是细腻的地方之一,桔年想像得到那么粗的一根针扎下去该有多疼,落针的时候她撇开了头去,不忍再看,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肉每一个关节都绷得紧紧的。非明却一声都没吭,她躺在床上,看着护士的动作,仿佛被 摆弄着的是别人的手,视线不经意扫到韩述,苍白的一张笑脸上才绽出了一个笑颜。疼痛也是一种会习惯的东西。
等到护士离开,韩述坐到非明身边,说:“韩述叔叔小时候最怕打针,一点也比不上非明坚强,好孩子,再忍耐一段时间,病好了韩述叔叔带你去好多好玩的地方。”
非明却说:“韩述叔叔,你看上去瘦了,跟我姑姑一样。”
话间落下,桔年那边有了轻微的动静,韩述回过头,桔年已经背对着他们整理东西。
韩述继续哄着非明,“那是因为韩述叔叔和姑姑担心非明啊。等你好了,我们也会胖起来的。”
他鼓着腮帮,想逗得非明开心一点。
非明闭上了眼睛,呼吸急而浅,就在大家都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好喃喃地问了句:“姑姑,韩述叔叔,你们真的喜欢我吗?”
桔年没有转过头来,声调也有些奇怪,“这还用问吗,傻孩子。”
可非明还在问,问得不依不饶:“那你们为什么喜欢我呢?”
“因为你是最可爱的小女孩啊,我们怎么会不喜欢你?”韩述笑着说。
“姑姑呢?”
桔年回过头来,也试着挤出了笑容:“因为你是姑姑最亲的人啊。”
非明点了点头,桔年和韩述却不约而同地从那张被病魔折磨得无比清瘦的脸蛋上看到了小小的失望,虽然非明再也没有说什么。他们毫不怀疑自己对这个女孩发自内心的喜爱,他们愿意摘下天上的星星让她开心,让她的病好起来,但他们同样也不知道,究竟这孩子追寻的是怎样的一个答案。
非明睡熟了,她陷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漫长。好多次,她得太久,手脚冰凉,这会让一旁守候的桔年油生出最可怕的念头。原本还重重顾及的桔年开始无比的渴盼一场手术。必须要有那么一场手术来为她留住非明,哪怕手术会留下遗憾,至少孩子还在身边,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