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说法,政治就是基于某种实力的平衡,各方达成一种最不坏的、都能勉强接受的结果。
那么,晚唐是什么局面呢?
藩镇割据百多年,政治共识就是“强枝弱干”。
不要小看这个,这就是人心,就是人心所向。
换句话说,就是政治正确。
比如,谁在咱们这儿敢说飞叶子要合法化,都不用法律制裁就会被舆论喷死,因为我们的共识就是那玩意祸国殃民,因为我们有鸦片战争这个疮疤。
一万年也好不了。
又比如,君主制已被打倒,谁再想当皇帝那就是个笑话。因为对帝制的厌恶,袁大头搞复辟就搞不成,哪怕他实力相对最强。
在晚唐来说,不论中央的宰相、宦官,还是地方的节度使,大家的共识很一致,那就是皇帝不能太强势。从唐肃宗李亨开始,看看以后有没有一个强势的皇帝?但凡有点苗头就有人送他上西天见真如。
朝廷与藩镇,各有各的地盘与权力,主打一个动态平衡。
像河南、淮南等忠顺的地区,这是朝廷的地盘,节度使由朝廷任免。
当然,节度使到地方之后是不是还听话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但是藩镇也未必就难过。
比如河北藩镇,因为都是本乡本土的武人集团当权,做事比较规矩,官员相对比较清廉。道理很简单,安史之乱死了太多人,活下来的多为武夫后代,至少沾亲带故。敢横征暴敛或者太不像话,弟兄们可能就直接把他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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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忠顺节镇嘛,因为都是流官干几年走人,那还不疯狂做好事?
就说食盐,河北老百姓吃盐都要便宜很多。晚唐的盐税都不要脸了,否则黄巢他们能成事?为什么唐末大起义没发生在割据藩镇而是发生在淮南,在江南?那可都不是割据藩镇!
再举个例子。
《旧唐书,张弘靖传》:
“刘总归朝,以钱一百万贯赐军士,弘靖留二十万贯充军府杂用。蓟人不胜其愤,遂相率以叛,囚弘靖于蓟门馆,执韦雍、张宗厚辈数人,皆杀之。
续有张彻者,自远使回,军人以其无过,不欲加害,将引置馆中。彻不知其心,遂索弘靖所在,大骂军人,亦为乱兵所杀。
明日,吏卒稍稍自悔,悉诣馆,请弘靖为帅,愿改心事之。
凡三请,弘靖卒不对。军人乃相谓曰:“相公无言,是不赦吾曹必矣,军中岂可一日无帅!”遂取朱洄为兵马留后。
朝廷既除洄子克融为幽州节度使,乃贬弘靖为抚州刺史。”
背景是元和十四年(819年),“元和中兴”最后一两年。
卢龙节度使刘总主动放弃权力归朝,就怕弟兄们心里不踏实,为了稳定人心,老刘专门留下一百万贯奖金,本来意思,是帮着后任张弘靖做好人用的。结果呢,朝廷派来的张弘靖居然节流了二十万做办公费了。
然后这不就被人扬了么。
这还是元和中兴年间,等到黄巢大乱以后的890年遍地反王,大伙的基本共识就是捧着大唐这块牌子各管各的事。
更进一步,就算大唐完了还得各镇管各镇的事。
所以,对于五代的中原朝廷,周边独立节镇的一般态度就是我们认你是皇帝,用你的年号,并且给钱上供,但是镇内的事你别插手你别管。
朱温算是比较志存高远的,他想化藩镇为国家,想要重塑中央。
想法很好,结果呢?
创业团队可是三哥自己拉起来的,威望很高,对百姓也好,又怎样?
朱温前期死挺着不分封,从宣武开始自己兼任了早期的四个节度使,然后搞个“建昌宫”位于节度使之上,主管四镇钱粮兵马,直辖于朱温。
从本心里,老朱肯定是不想分封节度使的。
但是又怎样?照样得安排。
因为全是骄兵悍将,有强大的历史惯性,他必须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