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让郑二安心的同时又有一点点的失落。
不派巡抚使,这是尊重他老黑,还是看不上振武军这点人?
张泽有几天没捞着跟东家谈心,感觉缺了许多功课要补。他其实不喜欢老郑粗鲁的吃法,明明做了多年大帅也没啥长进。作为文人,还是有些文人的雅趣。
都无所谓了,张书记端起一碗油乎乎的羊汤,就着半拉饼子咀嚼几口,道:“主公,梁兵怕是要退了。”
郑守义停箸道:“哦?怎么说。”
梁军要撤,郑二当然欢迎,可是他没看出来啊。
张泽道:“方才似有梁军使者入城。”
“嗯?”郑二心说,片刻前李三还拉着他去看看刘仁恭有啥反应,梁军使者就进城了?认真回想,好像中间是有个信使过来禀报什么。让人赶紧叫了郑安过来,郑守义低声问:“刘四那厮可还在那边呢?”
安娃子眨巴着眼睛,也压着声音道:“在呢。当时刘四叔让俺先回来,他去了汴梁将俺娘子等人送回,此后便与我再无联系。
分手前,四叔说,在外面漂泊惯了,不想回来。我揣测,不在汴京,就在洛阳,总之还在那边不错。”
张泽也是慢慢才知道一点李三郎在外面的安排,可惜安娃子本身就是个外围人员,所知有限,又已经同那边断了联系,所以张书记也就只能知道个皮毛。但是,对于这些细作的效用,张书记是大加赞赏。至少,卢龙对梁朝的内部局势知之甚多,对梁军的大致用兵方向也总是有所预判。
知己知彼,知易行难呐。
就此话题,安娃子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讲起一件趣事,道:“有一日,院里来个汉子,看是个贵人却愁容不展,叫了两个小娘子。结果几壶酒自个灌翻了。我一打听,原来这厮竟是梁贼宰相敬翔。
道是怎地?
他老婆本为蓝田县令之女,巢贼入寇,为尚让所掳。
尚让死后,此女沦落风尘,又为时溥所得。
继而时溥败亡,落在朱三手里,一度极受宠爱。
时敬翔丧妻未久,朱三遂以此刘氏妻之。
朱三夫人张氏死后,这厮竟又将刘氏召入宫内陪歇。
嘿嘿,敬翔好歹也是宰相,岂能如意?那日便与刘氏争执,岂料刘氏却道,下嫁他敬翔实是老娘屈就,既然难过,不若就此别过,休妻也好,合离也罢,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好?
噎得敬翔无语,跑出来买醉……
听得老郑与老张瞠目结舌,城里人是真会玩儿啊。
还是郑二先回过魂来,拿勺子敲了安娃子一锤,骂道:“滚你地吧。奶奶地,让你去那边打探消息,屁用不顶,尽是下三路招呼,没得脏了爷爷耳朵。”
小安自知工作不够到位,也不敢分辩,脖子一缩,也不走,闷头吃肉不语。
就见小屠子哼着小曲乐呵呵回来。
这也是过三十的人了,没个正形,郑二最近看他十分不喜。正要开口训斥,就觉出哪里不对。仔细瞧瞧,这厮居然也剃了个秃瓢,正拿手在秃头上抓挠。更气得老二火起,铁勺子随手飞出,正正砸在小屠子脑门。
骂道:“小畜生,你这是要怎么?要气死耶耶么。”
小屠子捂着脑袋,往边上躲开。想藏到谁的身后,却发现自己太大只,实在么个遮挡,只好勾着腰,一把将躲在身后的二弟拽出来挡在前面。
“阿爷,莫打,莫打。”这叫唤的却是小郑。
郑二爷一看,更恼得火出顶门,恨不能把幞头都给烧掉。
好嘛,哥俩全做了秃瓢。
小郑被大哥顶在前面挡刀,躲也躲不开,心里真是苦。小嘴巴巴翻动道:“阿爷阿爷。是,是秦家哥哥带俺去剃了头,说,说是不长虱子。”顺手将裹在头上的一块黑布揪了,道,“真是好用,舒服多了。”
就把颗闪亮的脑袋怼在老黑的眼前。映入目中的除了一颗光秃秃的卤蛋,还有上面星星点点的斑驳,看得郑屠子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