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欢在定州城外逡巡不去,想找机会进入城中。每天听着定州城下杀声震天,却无能为力。
这一天直到中午还未听到交战的声音,心内疑惑悄悄前去观察,发现营寨之中只留少数金兵,大部队已不知去向,当即制住一名金兵,询问之下金兵说道:“中军两天前已经南下,这里只留少量兵士围困,掩护行动。”
聂欢打马直奔定州城,刚到城下就被宋兵弓箭射回。聂欢十分无奈心想:“义军不知去向,定州城又进不去,干脆去庆源府吧,金兵南下,庆源府必有一战。在那里或许可以遇上丐帮的弟子也未可知。”想到这里调转马头前往向庆源府。
但事情并没有像聂欢预料的那样,他还未到达庆源府城,远远的就发现城上大旗已换成了完颜宗望的帅旗,金兵不到两天就攻下了城池。聂欢只能绕城而走,前往信德府。
庆源府、信德府,都处在河北平原无险可守。那信德府城墙还不如庆源府,金兵攻不多时,城池即被攻陷,杨信功等守臣被俘。完颜宗望先令金人并契丹行劫,城内百姓纷纷逃亡,金兵沿路追杀百姓、抢夺财物、见有年轻貌美女子也一并掳走。
聂欢只得再次绕城而过,前往磁州丐帮分舵。刚过信德府十里不到,路边草丛中就见有百姓倒伏,越往前尸体越多,多被马槊、弓箭所杀,有的被杀女子赤身**,有的尸体尚有余温,显然刚死不久。聂欢快马加鞭翻过一个土丘,只见前面尘土飞扬,数十匹战马在来回驰骋。马上金兵手持弓箭,正在射杀逃跑的百姓,还有几匹战马在追逐一辆马车,那马车青布作蓬,四面围住看不见里面状况,正左绕右拐的在躲避金兵的弓箭和追逐。那平原一望无际,躲无可躲,金兵又是骑马,寻常百姓一旦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聂欢手持银枪冲下土丘直奔篷车而去,金兵数骑左右包夹,逼得篷车无法躲避,马上金兵张弓搭箭,一箭正中车夫,马车夫摔下马车一命呜呼。马车没人控制笔直的朝前冲去,有一金兵身手敏捷骑马靠近马车,从马上跳到车上拉住了缰绳。
此时聂欢也已赶到,听到篷车中传来女子的惊呼声,立即跃马挺枪将车旁的一名金兵挑落马下。金兵刚刚截住马车,不曾想有人突然杀出,当即措手不及,数人中枪坠于马下。金兵反应不可谓不快,余下金兵立即聚在一起,排成一排向聂欢冲来。
聂欢拍马挺枪迎头直冲过去,金兵依仗人多,自然不把聂欢放在眼中。待冲到近前,只见红缨闪动,长枪贴杆而入,金兵纷纷坠马那是梅花枪的“无影扎”、“豁里透”余下数骑一惊而散,聂欢也不追赶。
那些金兵是留守信德府的,今天出城打劫不想遇上了聂欢。区区数十金兵,竟然敢远离驻地打劫百姓。那是因为大宋重文轻武,武将不被信任和重视,经常是文官或太监做监军,武将只有到战时才有自己的部队,以至于将不识兵,兵不识将没有战斗力。才会有宦官梁方平带七千骑兵驻守浚州,仅仅是投降金军的“常胜军”二千人杀来,梁方平就望风而逃,七千骑兵争相渡河逃窜,常胜军在桥头稍稍劫杀一下,宋兵自相践踏,挤下黄河淹死数千人,而常胜军不过三人受伤的荒唐事。
聂欢下马掀开车帘,车内两名女子像是主仆关系,小姐看上去年方二八,长得极为标致,双手紧紧抱在胸前,缩在一角瑟瑟发抖,身上衣服多处已被扯破。另一女子花信年纪,挡在那小姐身前,
头发凌乱身上衣服也被扯破。车上躺着另一名年纪稍大的女子,身中数刀,鲜血把身下车板都已染红,已然气绝。
那主仆二人看见聂欢,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聂欢放下帘子说道:“二位大姐,你们不用害怕,我也是大宋子民,你们把衣服整理好我有事请教。”说完车内没有动静,一会听到窸窸窣窣整理衣衫的声音。车帘一挑那花信年纪的女子下了车,见到聂欢倒头就跪说道:“貧妇刘毛氏感谢壮士救命之恩!”聂欢闪过一旁说道:“这位大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应该的!”
刘毛氏虽为下人却也见多识广,她见聂欢气度不凡,一个人打跑这些金兵心想:“此人必定本事非凡,如今我们主仆二人无依无靠,在这乱世之中就像一只蝼蚁,不如攀上此人也好有个依靠。”想到这里对车内喊道:“小姐,赶快下来谢谢这位救命的恩公。”
聂欢刚说不用,那车帘子一挑,小姐下了车走到聂欢跟前,双膝跪倒说道:“民女钱小玉叩谢壮士救命之恩!”
这女子跪在聂欢眼前,聂欢也不好相扶只得说道:“姑娘客气了,请起来吧!”钱小玉站起身子抬起头来,柳眉凤目、琼脂玉鼻、樱桃小口,长得极为漂亮,脸上犹带泪痕显得楚楚可怜。
聂欢问道:“二位大姐你们何方人士,怎会到了此处?”
刘毛氏口齿伶俐说道:“我家老爷姓钱,信德府人士,前几天就听说金兵打来,原本想要南逃,却舍不得偌大的家产,因此耽搁了下来。原指望咱们大宋将士能守住城池,不曾想才一天就被那鞑子攻破了。鞑子开始在城里抢劫,老爷、太太、小姐和我当家的带着几个仆人逃了出来,不想在这里遇上了鞑子的骑兵,金银细软被他们抢了,还要抢小姐,老爷反抗被他们杀了,其余的……不知去向。我当家的驾车拼命逃跑,也被他们射死。”说道这里垂下泪来,用袖子试了试眼泪继续说道:“那鞑子进了马车,想要非礼我家小姐,老夫人拼命反抗,也被那鞑子杀死在车中,后来就是恩公出现,那些鞑子逃跑,小姐才幸免于难。”说完又要磕头感谢,聂欢只得赶紧阻止说道:“机缘巧合罢了,二位大姐不用如此多礼,我不习惯。”二人这才作罢。
聂欢问道:“你们这是打算去那里?”刘毛氏说道:“原本老爷、夫人打算去东京汴梁,现在可怜,只留我们主仆二人,路途又如此遥远,万一路上再遇上歹人该怎么办?”
聂欢心想:“原来那死去的车夫是这刘毛氏的老公,那老太太是那小姐的娘。现在这主仆二人在这荒郊野外,若是再遇上金兵那就生不如死了。可是……”聂欢想到这里又迟疑起来,原来聂欢顾虑自己单身一人,和她们两位年轻女子走在一起有诸多不便。
刘毛氏看见聂欢突然迟疑起来,立即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说道:“我们主仆二人现在无依无靠,若再遇上鞑子必定身受其辱,希望恩公救人救到底,想当年太祖皇帝千里送京娘,成为千古美谈。”说完和那小姐双双跪倒,不肯起来。
聂欢无奈道:“我不是不顾你们,只是路途遥远,你们二位女子行动又多有不便,那马车我又赶不来因此迟疑。”
刘毛氏听罢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恩公早说!这容易,我会。我和当家的以前帮老爷运货,学过赶车。”刘毛氏说到当家的,脸上不由得又神情黯然起来。
聂欢听她会赶马车,心头的一块石头落地说道:“这样便好,现在时候不早了,还是把老夫人入土为安为是。”
聂欢帮钱小玉和刘毛氏将老夫人安葬,并寻来刘毛氏当家的尸体,钱老爷遗体难寻只得做一衣冠冢。钱小玉和刘毛氏跪在坟前痛哭,聂欢劝她们节哀,眼看天色不早催促她们上路,二人站起身来擦干眼泪架车离开。刘毛氏不愧跟随丈夫多年,马鞭在空中甩得“劈啪!”着响,非常娴熟的驾驭马车往磁州而来。
信德府离磁州二百多里地,聂欢若是一人,一天一夜也就到了,现在带着钱小玉、刘毛氏她们,一天行不到四、五十里地。为了躲避金兵不敢走大道,专挑小路,无形之中又走了许多弯路。第二天他们刚过沙河,就在路边小树林里遇到了几名逃难的百姓,那些人见聂欢骑马挺枪气宇非凡,立即要求跟随他们结伴而行。
刘毛氏心有顾虑说道:“车上坐不下你们许多人,况且车里是女眷,咱们还是各走各的。”钱小玉在车里说道:“大娘,都是逃难的没那么多讲究,大家挤一挤吧。”刘毛氏听小姐发话虽然心有不甘,也没办法只好让那些人上车。
聂欢在一旁见那小姐年纪虽轻,却识大体内心也有些敬佩,翻身下马对刘毛氏说:“你让小姐坐我的马吧,我和他们挤一挤。”
刘毛氏立即说道:“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恩公和他们挤一块呢?这不委屈了你。”嘴上说着,眼睛里却掩不住的透露出欣喜之意。
聂欢笑笑说道:“无妨,我也是在绳枢瓮牖中长大,习惯了。”说完要将小姐换下,钱小玉艰辞不肯说道:“恩公虽在绳枢瓮牖长大,却有菩萨心肠。大娘糊涂一己私心,让恩公见笑了。”
聂欢没想到钱小玉能如此识得大义,内心不由得对她又多了一份敬佩说道:“毛大姐顾虑的对,小玉姑娘不用责怪她。况且骑不骑马,对于我来说没多大区别,只是这马乃是我义兄所赠,因此一直带在身边。”说完人犹如被风吹起“呼!”一下向后飘起,在空中荡一个圈又回到原地。
众人被这一手惊呆了,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合拢。聂欢到不是炫耀自己的武功,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这样,钱小玉是万万不肯骑马的。果然钱小玉默默的走下车,上了聂欢的战马。
随着离磁州越来越近,逃难的人也越来越多。渐渐的他们的队伍已扩大到五六十人,马车上坐满了妇女和儿童,钱小玉也重新回到马车上。原本一天能行四五十里地,现在走走停停,一天行二十里都不到。聂欢心里越来越担心,这么多人,万一金兵来袭,自己肯定是拯救不及的。
到了晚上在火堆旁,聂欢对围在身边的人说道:“你们有谁在镖行干过,或是练过武?”人群中没有一个人举手,其中一人回答道:“我们是务农的,有的是小商贩都没练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