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卿一贯冷硬果敢的神情,带出几分怜悯来。
“听闻那妇人平日便动辄打骂前头的女儿,如今武大郎已不在人世,想来那妇人又正心焦躁惧,恐怕更会打骂那女儿发泄出气。”
“大官人所言甚是!”姚二郎连连点头,“我竟没想到!”
“这也正是我来找姚二郎的缘故。”
西门卿不管姚二郎是没想到,还是想到了但帮不了忙。
从荷包里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递给对方,“还请姚二郎将武都头那小侄女儿接到你家,好吃好喝,吃饱穿暖,养她一段时日。”
姚二郎一家,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见得到五两银子,却还是推却道:“大官人使不得!我是武大郎左邻,照看那小女儿几日也是应有之义。”
西门卿不容拒绝地将银子塞进姚二郎怀里,“只看为武大郎延请大夫一事,便知姚二郎义气。但这银子你得收下,吃喝要银钱,裁衣穿暖要银钱,且若武都头那小侄女儿被打骂得身上带伤,请大夫抓药又要银钱。”
姚二郎想到这几日晚上,从隔壁传来的凄惨哭叫声,那小女儿身上怕是真的带了伤。
吃喝也就罢了,人小吃不了几口,穿衣也不说,找件大人的袄子裹上就行。
但请大夫抓药最耗钱,他家的家底还真耗不起,这也是他不敢帮忙的原因。
于是接过银子,仔细揣放在胸前,又摁了摁,“大官人且放心,我稍后就将那小女儿接来,好生照看着。”
“劳烦姚二郎。”西门卿谢过,最后又叮嘱说:“如若那小侄女儿伤的严重,寻常大夫治不好,你便去请常为我家家人看病的蒋太医,或看小儿科的鲍太医,只说是我拜托,医资药费记在账上,届时我自会去结清。”
说起来这蒋太医蒋竹山,就是李瓶儿的第三任丈夫。——李瓶儿其人,就是现住西门府隔壁的花家、西门庆的结拜四弟花子虚的媳妇,书中西门庆第六房妾室,金瓶梅书名中‘瓶’字的贡献者。
李瓶儿第一任丈夫梁中书,第二任丈夫花太监侄儿花子虚,第三任丈夫蒋竹山,第四任丈夫西门庆。
现实早已与书中剧情不同,西门卿也只是一念闪过,并不在意。蒋竹山在他眼里,就只是一个医术不错的前太医。
姚二郎点头记下,“如此这般,也太过劳烦大官人了。”
一句话,几两银子的事,与武松的感激报答相比,划算得很,算不上劳烦。
“我与武都头同是衙门里人,念在同僚之情,这点微末帮助算得什么?”西门卿说的真诚,“且我敬佩武都头一身义气,有机会伸出援助之手,本就万分乐意。”
“所以姚二郎不必挂怀,便是要谢我,届时武都头归来自有他谢我。”西门卿宽慰道。
他伸张正义,托姚二郎照顾武大郎女儿迎儿,又不是看在姚二郎的面子上,而是为了能徒手打死老虎的行者武松。
“劳烦姚二郎,我这便往衙门去了。”说完,翻身上马,一甩缰绳。
马儿哒哒小跑着,往县衙而去。
西门卿这一走,后面就纷纷议论起来:
“我早先便说过,西门大官人那等人物,怎会包庇那奸夫!果然误会一场。”
“那吴典恩早先也是县衙供职的阴阳生,据说他胆大包天,这才因事被革职。说不得这次也是他胆大包天,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哩!”
“此话有理!大官人素来事忙,那奸夫怕是想瞒天过海,毁尸灭迹,待事成定局,大官人还能如何?平白被坏了名声!”
“幸好郓哥儿那小子机灵,将这事说给大官人听,也让恶人有恶报!”
因着西门卿,街坊邻居对郓哥多了一份好感,让他以后打听消息都容易很多。
这是题外话了,最主要是市井街面上,有关西门大官人包庇杀人凶手吴典恩的流言,迅速反转——
吴典恩狐假虎威欲瞒天过海,西门大官人得知后极为愤恨,又兼与武都头有同僚之情,决定大义灭亲,为武大郎伸张正义!
现在大官人已将武大郎的女儿救出潘氏妇人魔爪,花了五两银子好吃好喝养着,还请来太医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