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绷得老紧的丁香一见箭靶换人当后,这才卸除了警戒。
小芳同学照章行事地将自己磨得闪闪发光的剪子递到佟青云的大手上。
他在众目睽睽下坦然道声谢后,又趁众人茫然不知所以之际,回身以左手捽住眼前那束及腰长发,右手快速提剪,由右向左,将那头长发打丁香耳际横截而过。
不过两秒光景,丁香那一头乌溜溜的美丽长发已被佟青云截成了标准的娃娃头。
丁香傻眼了!
在了解他干下什么缺德事后,她个人的震惊与愤怒比全部同学统统加起来的意外还要多上十倍,以至于连出声抗议都办不到,只能以手捂着透凉的耳,听始作俑者以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解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如果你们手上的剪子无法随心所欲地将头发一刀剪断的话,那就表示该换把新剪了。至于这位同学……”
他稍停片刻,从衬衫口袋里掏出自己的专用剪刀,顺手放在丁香的桌上,锐不可当的双口直射进对方泫然欲泣的眼眸,左手还紧握着丁香那束惨遭就地正法的马尾,无动于衷地说:“这也剪子你先将就着用,回头我再赔你一把合适的剪子。”
丁香如旱地拔葱,猛然从座位站起,与身长六尺的佟青云对峙。
两人相觑半晌,佟青云率先打破沉默,剑眉微挑,问:“还有问题吗?”
丁香连他的称谓都省了,一对火眼金星直首望进对方眼里,态度倨傲地说:“有!我人不舒服,想请假。”
佟青云闻言,颀长身躯一侧,让出走道容她挪身而过,还无可无不可地奉送一句,“请便。”
他那满不在乎的口吻掺杂扬扬得意的胜利,不啻对已摔入井里的丁香硬是补送一块大石头;就算人没淹死,也差不多被砸成半条命。
被佟青云这等狂傲到骨子里去的态度刺激再三后,丁香已不打算忍下去了,因为再忍下去就是乌龟。
于是,她抓了自己的工具,二话不说地朝门直直撞了出去。
这一撞,本想一鼓作气直撞回宿舍,怎知运气背到极点,竟去撞上正在巡堂的陈昭凤,这教饱受委屈的丁香俨然像个受尽欺侮的孩子见到娘亲似,跌进对方怀里,呜咽地告起状。
第二章
丁香倚着走廊上的护栏,一手揉着红肿的全鱼凸眼,一手拧着纸巾,对陈昭凤倾吐来龙去脉,哑着喉咙问:“老师,我到底做错什么,那个佟老师总是看我不顺眼?难道说庸才活该被人整吗?”
陈昭凤愁眉静看眼前忿忿不平的女孩,怜惜地劝导,“绝对不是这样的,你没做错任何事,我相信佟老师也没有看你不顺眼。”事实上,是太顺眼了;
尤其看得愈是顺眼,就整得愈是厉害!
但无论陈昭凤再怎么苦口婆心地为佟青云辩解,丁香也不可能懂,因为她不认识佟青云,自然无法理解,原来男人的逻辑也可以如此三转五拐、口非心是。
“佟老师对学生的要求很高,再加上求好心切,说话重了些,容易让人误解他的好意。”
丁香固执地摇头,“我没有误会他的好意。第一次误会发生时,可以说我心眼小,第二次明指我没出息时,我也还能忍受;但没斟酌我的同意就擅自剪人家的头发,即使是反应再迟钝的人,都能解读他的动机。”
陈昭凤压抑住旺盛的好奇心,语气平稳地问:“那你说他的动机是什么?”
“看我不顺眼。”丁香抽搐地说完,眼眶又盈满了泪。
陈昭凤不禁暗叹,原来丁香姑娘审嫌疑犯,不需陪审团,不用耳听人证、眼瞄物证,单凭直觉一口紧咬这个证据不足的动机便能定罪。她瞄了手表,见已过二十分钟,知道丁香若继续耗在这“何兮走廊”效法屈原先生哀长叹短鸣不平,逃避实习课的话,佟青云不会给丁香第二次机会。
果真如此,日后最难过的是陈昭凤这个局外人;因为拥有硬脾气的佟青云根本不会承认自己错放一个可塑之才,而年纪甚轻的丁香史无从理解佟青云这号人物的出现,可能是她一生中可遇不可求的契机。
所以她当下决定扮演管家婆,牵起丁香的手,不容她置喙地往实习教室走去。
一边回头保证,“你是我的学生,他若敢看你不顺眼,我就跟他没完没了。”
“笃、笃、笃!”
陈昭凤在紧掩的实习教室的门板上结实地叩了三下,然后深吸一口气,侧头对腆腼的丁香露出鼓励的笑。
门在数秒内应声而开陈昭凤抬头对现身的佟青云说:“青云,丁香同学休息一下后觉得好多了,我劝她回来继续上课,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我没理由反对。”佟青云耸了一下肩,咄咄目光始终没离开头垂得老低的丁香。
他本想问她地上可有新台币可捡。三思后,决定不再调侃她,以免她狗急不跳墙,咬人就糟了。
因此他以就事论事的口吻对丁香道:“进教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