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声渐转悲凉,冷月之下,倍感凄怆。平天下亦起歌做啸,与任独行呼应着,他那啸声里悲凉之中却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豪情,似乎是在抚慰着那个受伤的心灵。两种啸声夹杂在一起,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田。
大智似乎心有所动,急速的拨弄着手中的那串佛珠,默诵的经文也一段快似一段,师方正与岳钟琪相视无言。
张护忽然明白了什么,心中难过,瞥了一眼岳钟琪父女,摇一摇头再不去看那他们。
钟离梦倏地变色,脸上苍白如纸,颤声道:“我还没见过二哥呢,他……”无论如何,不管身陷什么样的困局,钟离梦都相信着他,这个人即使疯狂了,也不会忘记那最终的底线,他宁愿死也不会去伤害师家任何一个人,尽管他一直伤害着他们。
这种单纯的信任,不仅现在即使是在将来也是任独行唯一的救命稻草。师玉贞当然也相信着他,只是,恩怨交缠,怕是谁也说不清了。
啸声戛然止住,院中尘沙落地,微风过处,只带走了几缕哀鸣。地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捂着耳朵痛苦着的人……
任独行微笑着对钟离梦道:“无妨,我只是心中郁闷,聊以抒怀罢了。”说罢跟张护对视了一眼,而后两人一起点了下头,笑了笑,之后一齐望向墙头,那里,平天下仰首向天对着一轮明月神色间竟颇为惆怅。两人怔了少许,又互相看了看,平天下看似满身破绽却又让人毫无下手的余地,这个人比之八大派那些人实力却高出了太多了,只怕比大悲也差不了许多了。
啪!丝线断裂,一颗念珠从大智手中滑落,接着一颗两颗,全部的念珠都散落了下来。他慢慢俯下身去拾起一颗,喃喃自语道:“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老衲数十年修为,没想临了还是着了心魔,呵,也是劫数呢。”忽然张口就是一口鲜血,他倒不是被二人啸声所伤,只是心念受其影响一缕神思不知不觉中竟入了魔道,等他发现不妙便只能自残以自醒了。
月光渐渐晦暗,风声渐急,乌云聚拢,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庄外的喊杀声借着风势也更加清晰了。
平天下似乎回过神来,对苦雨道:“长老去外边接应一下众位兄弟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苦雨犹豫了下,转身要走。浮光闪动!任独行忽然向他掠去,苦雨警觉骇然转身,眼前一花,任独行又回到了原处,在他手中却又多了把疾风剑!
任独行将剑交给钟离梦,后者会意向师玉贞走去。
平天下道:“任兄弟虽然乘人不备,但终究是夺了长老手中的兵器,长老,你说呢?”苦雨失了到手的宝剑,心中本来愤恨想要发作的,但一见帮主发话便只能哼了一声,转身办事去了。
任独行看向张护,后者将头一点,前者会意,扬声道:“平天下,今晚咱们一决雌雄,如何!”
平天下默然良久,喟叹道:“刚才从啸声当中我已知你意,但为兄仍要问上一句,你何必如此呢?他们如此待你,而我于你却诚心诚意,你却这般待我,究是何故?你我并无怨仇呀。”
八大派那边师方正后来也从啸声里听出了玄机,心下略微一宽,此时清明岳钟琪也觉松了口气。何天庆低声向段志玄道:“怎么办?”后者与神风交换了个眼神,道:“静观其变,伺机行事。”故意加重了声调,让其他人也听见了,但仅只八大派内部而已。
师玉贞接过疾风剑,望着任独行,只觉无比孤寂,涩声问道:“你们……”
钟离梦摇了摇头,道:“姐姐无需多想,他的心思你明白,我也明白,不必多说了。”
师玉贞叹道:“事到如今,我还能想什么,只是他……”
钟离梦道:“他走到如今这一步,全都是被逼的,你不该怪他。”师玉贞苦笑道:“我如何会去怪他呢,是我有错在先,只是苦了你了。”钟离梦道:“也许有一点吧,但是还好。”犹豫了一下,又道:“我知道姐姐的难处,姐姐放心,只要还有我在一天,便不会让他再受一丝一毫委屈。”言罢离开。
师玉贞望着她的背影,心下一阵惆怅。如果此时我也能这么决然,该有多好,可惜我还有父母,现在我若去了早晚便要与他们为敌了。你很好,数日不见,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成熟了,那我便可以放心了。只是难为你了,我还是喜欢那个天真烂漫的你呢……
任独行冷眼看着平天下,道:“贵派长老在我飞云庄上卧底十余年,更曾三番两次为难于我,岂能没仇!,再者虎狼二山与我一体,地虎门与天龙帮,岂能没怨!我知你好意,但只能心领,你我今生却是只能如此了。”
张护亦道:“平天下,当年你父明攻我地虎门不成,便使枯木用间,害我一门尽破,我娘竟遭焚身之厄,今日张护与你一发算了此仇!”
平天下略有不悦,听了张护之言,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数周,点头道:“原来是他的孩子,好吧,他虽已背叛,当年之事毕竟是我父所命,父债子还,你有这个资格,来吧。”
任独行却又止住张护,对平天下说道:“平帮主,我二人俱已怀伤,方才虽自治疗功力兀自不到一半,以我二人之力合战帮主,帮主该不会说我以众欺寡吧?”老实说,他对平天下颇有好感,便毫无隐瞒放胆直言了。
平天下哈哈大笑,说道:“笑话,普天之下谁会说你任独行以众欺寡!哈哈,不过在这之前我想你不会阻拦我对付这些所谓的名门大派吧?”也不等任独行作答右手一挥,七路幽冥使倏地跃下墙头,幽灵一般飘向各大掌门处。
任独行亦无选择,一摆墨云剑,迎上从墙上跃下的平天下。缠丝剑亦于同时刺出!
大战一瞬间爆发。呼喝声混杂着刀剑碰撞的声音,在院内传起,七路幽冥使虽然厉害一时之间倒也奈何不了堂堂八大派。
冯渊退到师玉贞身边,怕她有个闪失,目光与她稍一接触便即移开,无言以对。师玉贞将疾风剑递到他手上,说道:“按照我爹昨天吩咐的做,万一形势对我们不利,你就一个人杀出重围,独自回终南山主持大局吧,万不可以小失大。”随即神色一黯,道:“我是不会走的了。”
平天下有备而来,既然不能招抚任独行,虽然惋惜下手却不再留情天龙拳隔空轰出,直击墨云剑,脚尖频点应付着缠丝剑。
二人分攻上下两路。任独行剑术不佳,纯凭强悍内劲维持,此时乍遇强敌不敢托大,墨云剑向后一摆贴着右臂收好,左手玉碎式自臂下穿出,迎击天龙拳。张护重伤之余不敢以内力相拼,抖开缠丝剑,凭着一股巧劲将剑锋往来穿插于平天下两脚之间,配合着任独行的攻势。
轰!拳掌相击,任独行落下地来稍退几步,收左掌,出右臂,墨云剑闪电前压。平天下身形稍滞,张护趁机一剑击实,削中平天下脚腕,却听当的一声响,火星四射,平天下竟然毫发无伤!
张护大吃一惊,平天下冷笑数声,身子后仰,双脚夹住缠丝剑向上扬起,不仅避过了任独行的招式还迫得张护不得不随之而起,撞向任独行的剑刃。
任独行连忙收剑退后,唯恐伤了张护。
张护身子一翻,与平天下在空中打个照面飘身落在墙下。任独行不等平天下踩实地面身形一晃,一记火魂便打了出来,径击平天下胸口。
张护身子一晃,喷出一口鲜血,以剑支地,勉强站定。平天下天龙拳果然非同小可,只沿剑传来的一点内劲便震伤了他的经脉,只是更令他震惊的是那刀剑不入的身体,这却是怎么回事!
平天下含笑而立,任由任独行击中前胸!呼!平天下衣衫尽碎,露出了一身银色的护身衣,任独行火魂之力尽数被拦在身外,无处可去的真气只将他穿在外面的青衣碎裂了而已。
任独行胸口如受雷击,喉头一咸,气血涌了上来。平天下从容伸出食中二指直插任独行双目,左手向后一扬,幻出无数拳影,对敌张护勉强刺来的一剑。任独行猛一咬牙,左手幻灭右手玉碎力压平天下前胸,已经是一分同归于尽的打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