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罗惊讶得张大了嘴,怀疑自己听错了,却听得那澹台小姐又说:“我叔叔的办公室在哪里?”十足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不将对方逼至脚底俯首称臣不罢休。
“四十三楼,右侧第一间就是,4301室。”声音很低,却一句一字,无比清晰。
她是真的累了。不想争了,不想计较了。只要能送走这位尊神,别说是道歉,叫她下跪她都愿意。
那位大小姐,可以天天睡至日上三竿,然后一身光华,在高档名贵的餐厅酒店里出没,下午去做做运动,整整头发,逛逛名店,晚上则在各种名流宴会上展风露姿。财富、青春与周围人的奉承早已密密织成厚实的茧,将她深裹其中,不透风,不漏雨,使她不知人间情是何事,理为何物。于她,生活上那些鸡毛蒜皮的烦恼事,不过是酒醉饭饱之后的消化剂,旨在为她那一成不变、金光闪闪的生活中增醋添料、谋杀时间罢了。
而自己,又有什么?自己哪里来的余情剩力,去为他人的生活增色添彩?
尊严,不过是财富的附属品罢了。
像她,又能如何去维护自己的尊严?
此时的杜清丽,只想坐下来,静静地休息一会儿,将胀痛得几乎要炸裂开来的脑袋冷静下来,所以当小罗凑上来要和她说话,她也只是摆摆手,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无奈天不遂人愿。人事主管许琳一脸幸灾乐祸地过来,说,澹台董事要见她。
求求天上的各路神仙,都放过她吧。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前台招待,有的只是可供人践踏的那点可怜的自尊,那些有钱有权有势有时间有消遣的大人物,为什么偏偏要拿她来计较呢?
硬着头皮推开办公室的门,不出所料地看到澹台明沉得比锅底还黑的脸,意外的是,澹台明没有指责她,却甩手给了旁边的澹台枫一个耳光。
澹台枫愣了,杜清丽也愣了,张着嘴,愣成一尊石像。
太出乎意料了!澹台枫吓得完全忘记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当她得意洋洋地把大厅里得胜的经过说给叔叔听时,这位从未动过自己一根头发的叔叔竟然把那个小职员叫了进来,然后,当着她的面,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丢人丢到家了,叫她颜面何存?
杜清丽完全不明所以,董事把自己叫进来,不是让自己挨批的吗?这又是哪一出?
澹台明怒气未消,指着澹台枫的鼻子吼:“没教养的丫头,就不能给我做点争气的事吗?你给我好好记住,我的下属,不等于是你的下人。我最恨的,就是那些跑到公司里闹事的家属,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活脱脱一副丑样!你给我向杜小姐认错!”
澹台枫始料未及,只被吓得脸色苍白,惟有右脸因刚刚挨过一记耳光,还微微有些泛红。她的目光在澹台明余气未消的脸和杜清丽不知所措的脸上转了几个来回,胸口几起几伏,隐忍着什么般,突然“哇”地一声,哭着跑出了办公室。
“董事先生……”杜清丽讷讷地开口,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讲什么,只是想打破这尴尬的沉静。
澹台明有些疲惫地坐回办公桌后的那张旋转真皮软椅上,拿手按了按眼角,方才抬眼看向仍愣愣地立在原地的杜清丽,温和地说道:“我这个侄女,从小骄横跋扈惯了,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管教她,让你看笑话了。”
杜清丽赶紧说:“没关系,没关系,其实……”
澹台明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又笑着说:“给我一个代她向你道歉的机会吧,能否让我请你吃顿便饭?就今晚怎么样?”
杜清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澹台明的办公室的。一切都不真实得像是在做梦。集团的第二大董事竟然要请她吃晚饭?她猛掐自己的大腿,结果疼得龇牙咧嘴。
仍然回到招待台,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小罗一脸紧张,问她:“丽子,你还好吗?董事先生有没有欺负你?”
杜清丽摇摇头,嘴里只说“没事,不用担心”,心底却泛上一丝窃喜。
临下班前,有人给了她一个大盒子,并告诉她,晚上八时,会有车来接她。
回到家,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忍不住“啊”地一声,惊呼出口。盒子里是一条米黄色的丝绸斜肩拖地长裙,当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上时,轻柔顺滑的丝绸流淌于手心手背,仿佛是在炎炎的夏日里,轻搅着碧绿清凉的湖水,舒服极了。
她感动于澹台明的细心,连礼服都替她准备好了。她全年的薪水,可能连这条裙子的价值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她是在母亲会意的笑容和邻居们惊讶艳羡的目光中上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