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李氏连连点头答应。
张李氏的家在县城的紧西边一条僻静的弄堂里。里外三四间大屋,中间一个小小的花园。除了她,同住的就是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年轻女孩子名叫小红。她是张李氏的远房亲戚,每天负责做饭、洒扫之类的杂事。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看样子对张李氏平时干的事多少有些了解。也许是看惯了这样的事,看见张李氏带着我回来,她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晚饭后,张李氏亲自把我送回房间,又嘱咐小红赶紧烧热水让我洗澡。
房间虽然不大,倒也显得清爽舒适,床后一道青纱屏风,里面放着一个大红浴桶,旁边的柜子上摆着女子使用的种种洗漱用品。
我帮着小红往木桶里倒热水,毕竟我的力气比她大。放好水,她站在旁边轻声说:“老姑吩咐了,让我服侍姑娘洗浴。”
我摇摇头:“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我洗完了自己收拾。”
她的样子确实也有些疲乏了,但还是犹犹豫豫的不敢走。
我安慰她说:“没事,你老姑要是问你,就说我赶你出来的。”
她感激的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奇怪的问她:“怎么了?”
小红摇摇头,退了出去,顺手帮我关好了门。
她是不是想说点什么提醒我的话呢?但是终究没有说。也许她自己也觉得我已经沦落到了张李氏的手里,提醒不提醒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几天很快就过去了。我心急如焚,张李氏天天看着我这个煞星,同样心急如焚。
直到第六天的黄昏,我正在小红的房间里看她绣花,张李氏一溜小跑的从外面冲了进来,难为她这体重,竟然也跑的这样快。
“小青姑娘,小青姑娘,”她跑得气喘吁吁,老远就开始喊我:“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见见买家!”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心头一阵突突乱跳。
小红“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我一低头,原来是她的手指被绣花针扎破了,一滴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指正慢慢的流下来。
二十六
听说香福居座落在县城最热闹的街上,没想到后门竟然这样僻静。
两扇半旧的红漆大门半掩着,高大的院墙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丛树枝从院墙上面伸了出来,看上去倒象是大户人家的后院。
张李氏熟门熟路的推开大门走了进去,一进门果真是一处幽静的院落,穿过月亮门,一株高大的伞状白莠树下,一副暗黄色的藤条桌椅,两男一女正围坐闲话。看见张李氏进来,那个胖胖的中年女人起身走了过来,笑盈盈的说:“倒真是个标致的丫头。我当你又哄我呢。”
这个胖女人大概有四十岁左右,穿着一件暗紫色的长袍。白白的一张圆脸笑容可掬,她径直走到我面前伸手托起我的下巴仔细端详,笑眯眯的说:“叫小青?”
她身上有很浓的香味,让人情不自禁的就想躲。我硬忍着点了点头,她回头冲着那两个男人说:“行,这个就留下吧。”
那两个男人都是四十上下的年纪,一个肤色黝黑,面目阴沉。另外一个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手里拿着一把绘有山水的折扇,故做潇洒的来回扇个不停。这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然后回头对那面目阴沉的男人说:“我看也行。二管家说呢?”
我微微吃了一惊,原来这个面目阴沉的人才是二管家飞毛?偷眼看他,他也正在看我,完全是一副商人打量货物的目光,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的目光从头扫到脚,然后冷冰冰的抛出了两个字:“四两。”
张李氏立刻叫了起来:“飞爷,这个可是真正的好货色,你看她这脸,这胸……”
我白了她一眼,她正一心一意的跟飞毛讨价还价也没有顾上看我。听她这一番说辞,估计是职业病又犯了。也好,她要不这么表白说不定反而惹人生疑。只是这么低的价位,张李氏为什么肯同意呢?
一般买婢女或买妾,市面上正常的价位大概在六到二十两银子之间不等,无论我条件怎么不好,四两银子的价钱还是太便宜了。难道张李氏有什么把柄被他们掌握了?在我寻思的当儿,胖女人已经把一个小绸包交给了张李氏。张李氏收了小绸包,又嘱咐我两句就走了。
胖女人回头看着我,还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但是这样一副笑脸不知怎么让人打心眼里泛起了一丝寒意:“既然已经卖身到了这里,以后就得听我的。青楼有青楼的规矩,你如果成心要跟自己过不去,我这里养着不少打手……”
刚说到这里,就听她身后那个摇着扇子的男人笑了起来:“行啦,你这番话也不知道说了几百遍了——还是老规矩,主子挑过了,剩下的给你送回来。”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又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的心微微一缩,赶紧低下了头。他的表情看似无害,但是这人握着扇子的一双手却骨节毕露,而且周身的气势虽然懒散,却于懒散中散发出丝丝蓄势待发的冷冽——应该是个练家子。
我照着胖女人的吩咐给他们行了个礼,就低着头跟在胖女人的身后退下了。走出很远,仍然能感觉出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后背上。
难道他看出什么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