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差点把赵东冲一跟头;他一咬后牙槽,对旁边站着的李经理吩咐:“再从账上支出五十大洋来!”
“五十大洋!?”高个女孩失声叫了出来,她一脸诧异,嘴巴差点张成“o”型。
赵东好悬一口老血没喷出来,他只当没听见对方的话,笑呵呵地站起来送客。
一直送到洋行门口,赵东挥挥手;几位红十字会的姑娘确实训练有素,临走前排成一排,对着大门又是一个深深的鞠躬。
女孩们离开后,赶去下一家洋行;赵东在后面目送着她们。高个女孩的身材极好,拿到他那个时代,做个模特那是妥妥的;看模样估计还不到二十岁,身体其实还没有完全长开。这女孩要是再过几年,那种轻熟*女的风*韵——啧啧!
赵东摸着下巴琢磨着——到那时候,大概会变成男人杀手吧?!
恰好这时,那女孩回头看了一眼,正望见那个小气的赵协理目光咄咄地盯着自己腰臀之间的部位,她顿时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都能觉察到?!”赵东赶忙收回视线,暗自思量:“女人还真是敏感的动物啊!”
“赵协理,”旁边的李竹清撅着嘴看过来,一脸不满的神色,“哪有你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看的!?”
赵东笑眯眯的回答:“呵呵,我是制服控!”
第二十二章 棚户
回到办公室,赵东思考片刻,立刻召集所有在洋行的职员开会;因为他刚才从重庆红十字分会的做法中得到一些启发。
“各位同仁,前段时间兵荒马乱,生灵涂炭,想必诸位已经耳闻目睹,不需要我在此赘述;百姓们每逢兵灾遭遇极惨,卖儿卖女,食不果腹,听之何忍啊。安德森洋行虽然力薄,然而当此为难之时,是不是应该为重庆市民做点什么?……”赵东慢慢地诱导这些职员,“码头沿江一带,历来是穷苦人家集聚之所在,想必在此次兵灾中受害颇深……因此我想啊,扶危助难,吾辈也不可居于女流之后……呵呵,当然,我的意见还不是很成熟,请诸位同仁斧正。”
说完之后,办公室里面的职员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提议有些意外。这个时代确实有很多商号在大灾之后搞义工的,问题是这些人都不太熟悉。
“嗯,”周经理皱着眉头思索着,“那以赵协理之见,本洋行应该做些什么呢?”
赵东平静地回答:“还是先听听大家的想法吧!”
“哦!”周经理碰了个软钉子,不再说下去。
赵东的意图是搞一次义务劳动,不需要花多少钱。但是此举可以一举数得:对外树一个好名声;对内加强洋行内部职员之间的凝聚力;另外朝天门外沿江码头区商号林立,店铺众多,走一趟等于免费做了一个广告。显然如今这个时代的洋行职员,对于这类“作秀”性质的行为还缺乏认同;不过他对这一点有所考虑,看见众人提不出有价值的意见,往旁边一使眼色。
“嗯,我来说几句吧。”罗传心领神会,赵协理在开会前已经抽空提点过他,就等这一刻了;他‘噌’的一下站起来,说道,“如今川省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方才那些女流之辈尚且热心为民,须眉男子如何能居于其后?这年月,官府是指望不得的,赵协理要为遭灾百姓做义工,算我一个,我罗传愿打头阵!”
罗传平时的表现就是那种激愤青年,这一席话说得声情并茂,慷慨激昂;会议室内的其他职员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也没有谁会公开反对去帮助灾民,因此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事给定下来了。
会后,李经理就从账上支了三十大洋,带着罗传等人外出采买。按照议定的方法,去西二街商号买了面巾一千多条,其它还有零零碎碎生活用品一大堆,几个人用麻袋抗了回来。面巾是本地土产货,一枚当二十铜圆一条,当二百铜圆一个能买一打;这两种铜币都是重庆铜元局印制的,按照目前市场上的兑换率,一块大洋能兑换十个当二百铜元;一千多条面巾总共不到十块大洋。
这个法子还是赵协理的意思,花费不多,经济实惠,利人利己;在面巾上用毛笔写上六个大字——“安德森洋行赠”,宣传效果不要太好!
第二天一早,安德森洋行的华洋职员,在一身西装革履的安德森大班带领下,倾巢出动,浩浩荡荡出朝天门,直奔沿江码头而去。
重庆城南边靠川江一带,面积狭长,其土地自清末起多属公产,早期荒无人烟。但是自从重庆开埠以来,贸易日渐繁盛,随之人气开始不断积累;沿江苦力,码头工人,零星小贩,妇孺眷属,游民乞丐,逐渐云集于此。这些人是重庆典型的下层人群,生活艰难,为了生活便宜,避纳各种多如牛毛的捐税,这些人选择居住在城墙以外,邻水而居。日积月累,沿江一带居然人烟茂盛,形成了一个“城外之城”。
按照赵东那个时代的标准,城内的住宅、房屋其实也是破旧不堪,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建筑异常罕见,普通市民、商铺就是简单的吊脚楼;在他的眼里,这已经是在艰难度日了。出城一看就知道,城外沿江码头一带的建筑,比之吊脚楼还要差上一个档次。街道狭窄拥挤,路面上污水横行,气味混沌不堪;街边的建筑大都是用木板、竹子搭成的棚子,这就是重庆有名的“棚户区”,里面居住的就是所谓的“棚户”——这才是重庆府真正的下层社会,下层中的下层。
“棚户”生活的艰难,不仅在于生存环境的极端恶劣,更在于容易受到各种灾祸的损害。这个时代,川江上还没有近代意义上的水利设施;因而每逢川江涨水,沿江的棚户区会大片大片被洪水淹掉,里面的居民流离失所,惨不堪言;至于其它的火灾、瘟疫更是司空见惯。
赵东一行沿着街道走过去的时候,能发现街道被烧掉一半,衣衫褴褛的住户在废墟里找来找去,企图能找到一点值钱的玩意。这是前段时间混战的时候,进攻重庆的军队造的孽;至于打死、烧死的人,直接拉到西边的野地里埋上,也没有人为此想不开去喊冤,因为完全没地方说理去。
“乱世之际,人不如狗啊!”赵东望着眼前一片惨淡、破败的街道,幽幽叹了口气。
“军阀不除,国无宁日!”罗成站在一旁恨恨的说道。赵东扭头看了一眼,年青人双目含火,一脸愤恨的看着周围。
他叹了口气,很多事情也没办法劝说,要靠当事人自己的感悟;再说,谁都有年轻没经验的时候。“走吧。”他拍拍年青人的肩膀,带着洋行职员们往前走。
走到江边后,安德森先生讲了几句鼓励的话,挥挥手,然后这些男女职员们一哄而散,纷纷忙开了。安德森先生作为洋老板,肯定不会亲力亲为,赵东把他拉过来只是撑场面;讲完话后,就近找了个简陋的小茶馆,坐在那里老神在在地喝着茶。
赵东带着职员们给遭灾的人们分发面巾等日用品,发的时候还专门发给屋子被毁,流离失所的那些人,这些人显然更需要帮助;遇到小商铺的时候,顺手发一张油墨印刷的广告。这些职员衣服外边都套着一条手掌宽的白色宽布带,前后都用红色毛笔写着“安德森洋行”!这也是赵东的主意,因为这年头也没有t恤可买,在衣服上绣字也不容易,只得出此下策。